高風亮節存正氣

今天大早見內子婉冰在廚房忙進忙出，張羅著各式糕點及水果香燭；訝而詢問，始知是準備祭祀先岳父葉公仲芬之忌辰。

轉瞬間先岳竟已往生了十二年了，每到客廳見到那張一臉嚴肅的油畫像，有若音容宛在般；我敬重的岳丈生前言行，以及岳婿相處的點滴歷歷在目。

婉冰有四位弟妹、她居長，越戰期三弟先負笈臺灣，本來已考取到政大入學試的內子，隨後也將前往臺灣進修大學課程；足見先岳沒半分「重男輕女」的封建陳腐思想。之沒成行，是因我離越計畫受動盪時局影響而告吹；熱戀中我們難舍難分。

我倆結婚時、先岳哽咽受我敬茶，他對兒女教育極重視，說本想讓子女完成大專學業，才算完成父責再許婚。在絲綢及織造行業成就非凡的先岳，視兒女如至寶，由於家境好，長女出閣時還特派了陪嫁丫環。

兒女們都極尊敬這位嚴父，對後輩不苟言笑；那份嚴肅相保持了傳統父權的尊嚴。可婚後陪婉冰歸寧，先岳往往親主廚政，免不了魚翅鮑魚螃蟹等佳餚，滿臉笑容的歡迎我們。有時也邀我到書房傾談時事和關心我經營的咖啡業務，岳婿在不知不覺中建立起了一份父子情誼，像忘年交般的無所不談。令婉冰五姐弟難明，想不通為何我會不怕他們的嚴父？

先岳精通越文，交遊廣闊人緣極佳，與南越政要及轄區警察局局長皆有交情。

越戰時、為了不願充當美軍炮灰，華裔青年大都逃避軍役或花錢做影子兵；婚後我暫住岳家，晚上查戶口，軍警皆過門而不入，說不要吵醒「四哥」。(先岳排行第四。)可見與軍政界的交誼深厚。

持勢凌人是等而下之者，先岳從不誇耀；為人低調，對街坊鄰里有事相求，必盡其所能協助，也因此被選為里長協助政權義務管轄地方。亦因樂於助人，越南易幟後才能逃過被越共清算的災劫。終生不改其豪爽的性格，逃難時在貨輪上，我將捨不得抽的僅有幾包香菸孝敬岳父，接過手後便見他分派給同船難友。也不想當時情況是千金難買啊。

一生崇尚民主自由，對獨裁專制的政體恨之入骨；被越共統治數年，更響往海外自由生活。逃出生天後定居美國，未久受邀參加舊金山灣區「越南華僑相助會」、連任多屆財政理事，掌管財務、因其公正嚴明而被同仁們稱為「葉青天」。

該會會長及眾理事先後被邀往大陸訪問觀光，唯獨先岳不為所動。對那些「晚節不保」的變節者，言談中往往表露極大的鄙視；他的言教身教，受影響最深的莫過內子婉冰。先岳不受利誘不受名惑、效忠於民主自由的中華民國，如此高風亮節實屬難能可貴。

蒞澳探望兒孫，必要我帶去市場，親自選購新鮮魚蝦蟹，下廚烹飪；讓外孫們享受他的廚藝，他從美食家而專心學會了廚藝，最有福的莫過家岳母。而婉冰與妹妹能成為巧婦，煮出美味佳餚；她們的烹飪技藝就是先岳所授。

外表嚴肅的老人，祗要來了澳洲，和幾位孫兒女玩耍；竟變成「老頑童」般，又笑又吵的鬧在一起。慈祥溢滿臉上，每次離澳皆難舍難分，又抱又吻又摟又擁，依依之情令人心酸。

事親至孝的婉冰，十二年前在老父沉痾入院時，即趕赴美國侍奉。從住醫院至往生不到十天、如此不受病痛折騰、在兒孫們頌念佛號聲中安祥辭世，實在是修到的大福份呢。

多次往加州探親，我與內子必往華人墓園，到先岳墳前鞠躬致祭。在那片如茵綠草搖晃中的墓塋前懷念先岳生前的事跡，朗朗天地，微拂清風彷彿正氣迴盪，感染著四周。

歲月飛逝，先岳留給子孫們那份處世之道及為人的節氣，風範將長存；那份對後輩無盡的厚愛，也將永遠被懷念及感恩。

敬愛的爸爸!容我焚心香三炷及這篇讓您見笑的文字，遙祭您在天之靈。呼嗚!魂兮歸來，尚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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