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禮拜對我來說是個非常不尋常的禮拜，突然天上掉餡餅就有個工作了，吃了幾口發現不好吃，又馬上把到手的餡餅給扔了。經濟不景氣又是節日扎堆的日子，找到工作似乎應該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但是對我來說真是五味雜陳。也就這麼幾天，對我來說簡直跟做夢一樣，還好，我比較迅速地清醒過來了。
上禮拜在JOB BANK上面看到一家諮詢公司招聘行政助理，看看網址，覺得似曾相識，翻出中文報紙確認就是一家華人移民公司。又在網上搜索了一下，發現他們也招諮詢顧問，雖然不是特別有興致，畢竟之前已經跟兩家打過交道，印象都不是一般的差;想想閑著也是閑著，就立馬打了一個電話過去，說我之前這兩個職位都做過的，不知道如果應聘的話寫哪個職位好。對方讓我發簡歷過去，我就發了。之後打電話給我問我禮拜五可不可以去面試，我說好，於是約在中午十一點。
之後的兩天裡面我又上這家公司網站看了看，經常在報紙上看到的兩個人頭，男的是老闆，女的是有牌的移民顧問。看看簡歷，貌似還能跟老闆扯上那麼點類似老鄉的關係，想也好，不管人家要不要，去談談總是好的。所以週五的面試因為是老闆用中文進行的，就顯得比較輕鬆隨意，算是相談甚歡，彼此都很坦誠。對方跟我說他們的待遇不算差，口碑也在本地算是相當不錯的，國內的業務開展得也是蒸蒸日上。具體到待遇，先做文案人員，每個小時十一塊。可能是我心裏價位已經放得很低了，覺得十一塊也還好。談完之後他說下週會安排那個女顧問給我考英語和業務，然後決定是否錄取，並且感嘆在溫哥華招移民顧問，也是強手如雲，提醒我有思想準備。我說我自信自己是個人才，誰怕誰呀!
當天下午就有電話問我下週一能不能去第二次面試，我當然沒問題。去之前我在想，如果他們錄取了我，那我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呢?對我的能力來講，我自信我可以進入任何一家移民公司立馬開始工作;但是這家公司還是在RICHMOND，華人扎堆又對我來說交通不是那麼方便的地方，就算人家錄用我，工作時間上也未必好協調。路上單程需要一個小時，就算我四點半可以下班，我不一定能趕得到五點半之前接到兒子。而幼兒園合同上寫著，超過五點半一分鐘算一塊錢的。南京媽媽經常來不及接女兒，一般都是半小時五塊，一小時十塊這麼算的。如果我能上班，來不及接兒子，那麼我等於一個小時還是白做的。想不好了，反正覺得就是個雞肋，反而覺得人家最好還是別要我了。就抱著這個心態，我週一的面試沒怎麼用心，我是指的口語交流方面。那個女顧問是香港人，英語非常流利，跟我全程英語交流。當然也沒有多長時間，大概一刻鐘，就讓我去考試。
考試也不難，對我來說這個世界上最易的事情就是考試(考駕照除外)：一篇不超過一頁紙的COVER LETTER，一篇英文文章尋找十處拼寫錯誤，時間總共一個小時。我花了大概四十分鐘都搞定了，看看那個女顧問還在面試下一個人，想著還要趕回 BURNABY接兒子，就跟前臺說了一下文檔存在哪裡就走了。
晚上老公回家問我情況，我說我不是很CARE這份工作，所以第二次面試可能不是很好。老公有點不高興，他說你已經兩年沒工作了，不知道外面行情。現在有個工作就不錯了，你還這麼不重視面試。我想想貌似也是的，於是有點後悔，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又有什麼辦法呢?過去就過去算了。 加拿大家園，
沒想到第二天，也就是這週二上午不到十點，我早飯還沒吃，正收拾房間呢，電話來了。老闆說了幾句讚揚我能力的話，例如不容易也是過五關斬六將的，BLABLABLA，說他們決定錄用我。問我當天有沒有安排，我說這天倒是沒有，他說那你來上班吧，過會兒有個會要開，關於投資移民的，你趕緊過來，現在。
我放下電話就發蒙，看看日曆，也就是說我在找了不到兩個月後有工作了。可是我高興不起來，有這麼急吼吼的讓人家去上班的嘛!我禮拜三約了家庭醫生，還有中僑的講座要聽;禮拜四五是有關於寫簡歷和COVER LETTER的WORKSHOP要參加，都是我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機會，現在要調整了。方寸大亂，趕緊吃了兩片麵包帶了一份午飯(小時收入低，再加上初來乍到我覺得周圍未必有合適午飯的地方)就走了。這天老公一早就出去面試了，上午一家在DELTA，下午一家在SURREY, 晚上還要趕回來去SAVE上班。我給他打電話告訴他好消息，結果死活接不通。後來22街下了天車等410的時候，他電話打過來了。原來他上午在考試，我說你現在高興了吧，可算遂了你心願了，我有工作了啊。然後讓他中午回家作一鍋米飯，否則晚上兒子沒飯吃。
十點鐘出門，十一點過了幾分才到公司。公司在一處比較陳舊的樓裡面，靠主幹道。也就兩層，樓下是什麼SPA，髮廊，樓上也就三家公司。這家公司的面積，還不如我們家租的房子大，兩室一廳吧，兩個顧問各佔一室，廳裡是前臺，還有兩張辦公桌，另外就是冰箱上面飲水機，兩把椅子，再沒有多餘的地方了。我不知道其他移民公司是否也是這樣。但我總是覺得移民諮詢行業是很靠表面文章的，看到樓梯旁邊的牆壁牆紙都翹起，用透明寬膠帶粘著，我想不通在這樣的環境中客戶如何覺得這家公司有實力。世界很小，溫哥華也不大，為了避免人肉，公司情況我也不能描述太多，大家就看我的心情變化吧。
第一天瞭解項目情況，兩個顧問都很忙，尤其是老闆經常要出去談客戶。我在看項目的時候寫了一堆問題，趁中飯時間問女顧問。對了，他們都自帶飯，微波爐在女顧問房間裡面。我記得原來在新通新顧問培訓都要每天至少問十個問題的，我羅列出來問她，但事實上看得出來對方不是很情願跟我講。後來我才明白她自己簽約客戶自己全稱負責，而我是招進去主要為老闆提供協助的。
關於上班時間，老闆也很照顧，讓我上九點到四點半，每天按七個小時計工資，我覺得還不錯。四點半一過我就馬上撤了，但是發現情況不妙，410等了十分鐘才到，照這個速度，我最快也要到五點二十才能到22街，天車十分鐘，下車後走路到幼兒園十分鐘，那我無論如何趕不到接兒子了。於是我給老公電話，他是五點到九點的班，可是我電話打過去，他還在面試回來的路上顛簸，說是直接去上班，否則來不及。我說我來不及接兒子了，你乾脆跟你們頭兒說遲一個小時上班吧，你去接兒子，我到家後看兒子，你再去上班。他於是趕緊請假，之後說可以了，他去接，我才放下一顆心。
可是410堵車，我五點半才上天車，下了車跑回家，已經五點四十了，進門跟老公說了幾句他就出去上班了。我湊合著給兒子餵飽了，然後自己吃了一點，就覺得心裏很不爽。這樣太緊張了，不能這樣的。晚上跟大米打電話，她這種帶女兒上班的日子已經幾個月了，而且還是一個人帶著女兒，要送女兒上學還要自己上班。她說你現在知道了吧，其實工作了就是這麼回事，對於有孩子的女人來說，就是「疲於奔命」。而且她也對於路上長途顛簸深惡痛絕，她說沒有經歷過LONG DISTANCE COMMUTE的人，不知道那種感覺，那種心被掏空的感覺。就在路上，就算是坐在那裡，也覺得自己的生命在一點點的耗盡，回到家心就是空的，很累，但是還要強打精神照顧孩子。我不禁唏噓，一天在外，家裡沒怎麼收拾，飯菜也沒做，老公都是湊合吃的，兒子也是好不容易接回來的。我在想這樣值不值得。
第二天我沒去，因為這天上午跟家庭醫生約了給兒子檢查，還要打H1N1的疫苗第二針;下午兩點在中僑有關於INFORMATION INTERVIEW和COLD CALLING的講座，我報了名;四點鐘在DOWNTOWN還有一家老外的律所面試。就算是休息，我發現我也都排滿了，我感到心累，也沒什麼情緒。給兒子打針後又送回幼兒園，午飯也來不及吃，關鍵是沒胃口，兩根香蕉對付了過去。下午又是疲於奔命，講座沒聽完就走了去趕到律所面試去。他們招前臺，我是看到不是中介發的廣告順手發了簡歷，明知道自己口語做前臺還欠缺很多，也碰碰運氣。結果沒想到還是有面試，就當積累經驗咯。這種工作機會得到的可能性不大的，儘管如此我還是打起精神去面試。律師親自給面的，我走出來之後覺得，嗯，還好，難得跟律師親自交流，人家都是一小時兩三百塊收費的，跟我聊了半小時免費，無論如何我也是賺了。
禮拜四又去上班，考慮到四點半下班接不到兒子，那個女顧問早上很早就上班了，我七點鐘就爬起來，趕七點半的車去上八點半的班，兒子交給老公去送，他送完還趕得及上班去。結果我到了公司門沒開，我等了二十分鐘。這天老闆讓我作資金來源分析，還要寫工作流程。我問他 2009年底聖誕節放假的時間，他跟女顧問商量了一下，說25-28號，1-3號。我說兒子幼兒園24號到3號連放十一天，我可能來不了。他說那不行呀，那你不能這麼久來上班呀。你讓老公帶，我說我上班是你臨時通知的，我老公的工作排班表是提前半個月都定好的，不可能讓他請假來將就我的。他說那麼你網上發個帖子找個保姆幫你帶孩子，我心裏想，你給我十一塊一個小時，我要給保姆十塊一個小時，那我圖什麼?
另外問他是否有PAID HOLIDAY，我老公如果公眾假期上班，是兩倍半工資，不上班，則發那天的實際工資。老闆首先說，我們公司目前沒有任何BENEFITS，我心裏一驚，當初可是跟我說福利不錯的呀;我沒響。他又說你是PAID BY HOUR的，本來就沒有這些福利。OH, MY, 我說我老公也是PAID BY HOUR的，但是這些福利都有的。他說不可能，你搞錯了吧。我笑，我老公上班一年半了，每張工資單都是我收的，我會搞錯了，但我還是不響，只是說上班的時間我要跟老公協調一下。
我徹底不爽，其實上了一天班後我就已經打退堂鼓了。禮拜三晚上我一晚上沒睡好，失眠。我知道對於老公來說我去上班很重要，但是對我來說有越來越多的不情願。是，這是個工作機會，而且是在這個關鍵時刻出現的。可是對我來說有什麼意義呢?在華人移民公司工作，所有的套路都跟以前我做的差不多。如果我要的是一份這樣的工作，我出來幹嘛?我還不如在國內繼續我的工作，有完善的福利，一流的辦公環境，合作愉快的同事，就算按匯率折算，收入也不比這裡低多少。況且如果要進移民公司，我兩年前就應該可以進了。兩年之後，我學了新的專業，又回到了原來的起點，這份工作對我來說算什麼呢?就算我犯賤，喜歡被人家剝削，那總是在一個光鮮體面的環境下被剝削要來的個虛榮心比較滿足吧。我現在早上七點半出門，五點半到家，在外十個小時，扣除餐費路費十塊左右，就是說我出來十個小時淨賺六個小時的錢，扣掉稅，那我的價格就是平均一個小時六塊半。我也太賤了。
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了，再繼續下去我就真是「賤人」了。價格低賤，一個小時才六塊半;更嚴重的是人格低賤，或者就是自己犯賤，這麼便宜的價格要把多年的經驗倒給別人。真正做這一行的人會瞭解，經驗是多麼值錢的東西。如果我能學到新鮮的東西，對於我的專業有突破性的提高，那麼我犧牲點個人時間還物有所值。問題是我覺得我學不到什麼，反而我需要把我的經驗交給別人。這個我想已經觸到了我的原則底線，我不能這麼便宜把自己給賣了。
我總不能走回頭路。十年前，我剛踏入移民諮詢這一行，就在杭州大廈的寫字樓，全新裝修，全新辦公設備，收入不是太高可是工作不累，各項保險也折成現金給了我。之後到了新通，也就是在東方豪園的時候簡陋一些。但是大樹底下好乘涼，公司的背景很硬，加上之後的寫字樓也是在黃龍世紀，公元大廈這種一流的寫字樓裡面，又有不斷完善的保險制度。可如今，我做的事情跟十年前剛入行的時候沒差了多少，環境不能同日而語不說，我既不能指望專業上又大的突破，又不能指望改善家庭生活，對我來說這個工作就是六塊半，那我還不如就在家門口的大統華打體力工，大統華起薪還不止八塊呢。我跟老公說，你不要勉強我作我不想做的事情了，工作我會繼續再找，這個我不能再做了。
於是昨天，週五，我跟老闆說不做了。他的震驚我之前就想像到了，我把我的想法都說了，很直接。我知道作為一個老闆來講心裏肯定不舒服，可是人都是自私的，你可以說我不負責任，辜負了你的信任;可以說我出爾反爾，答應下來的條件都反悔了;可以說我自己想要什麼怎麼不考慮清楚。可是，我至少在我覺得不適合這個工作的時候，很快就通知了你，並沒有說拿著你的錢消磨彼此的時間。況且我就上了不到三天班，你也不用害怕我走出去拿著你的項目就去跟之前的公司合作，我沒那麼狡詐有心計。我只是聽從我內心的感受，不想為了一份不值得的收入付出我的經驗，我的時間，我的精力。既然來了這邊，不體驗一下老外公司工作的感受，在華人圈子裡面一直混下去，那沒什麼意義。就算是需要從頭開始積累經驗，我也應該從律師事務所入手，才對得起我上半年付出的辛苦。所以在這點上我還是感謝這個老闆給了我這個機會，雖然就是三天，我已經徹底明白了溫哥華華人移民公司的普遍情況。接下去我不會再應聘任何華人移民公司了，我一定要找老外的律所進去，現在不行我就等明年兩三月份，一定要做過之後再考慮是否放棄。
昨天照樣四點走人，可是竟然遭遇來溫哥華第一次的大塞車，從五點到五點四十，公交車塞在路上一動未動。兒子來不及接，心急火燎的打了幾通電話，老師還要說就剩他一個了，扒著窗口看了很久啦，每個小朋友被家長帶走他就要哭，哭了好幾次了。我暈死，老師不知道我都恨不得飛過去呀，當媽的人才知道那個滋味。老公也在 RICHMOND上班，還沒下班，後來終於找到同學幫我去接到他們家。我坐天車直接去了同學家，混了晚飯。老公本來七點下班，八點到家的，同樣堵車半個多小時。幼兒園老師說每週五堵車是正常的，大批在美國上班的人回來度週末，所以從RICHMOND回BURNABY肯定要堵。我快瘋了，還好我不做了，再找工作，我要找天車能到的DOWNTOWN，SURREY, NEW WESTMINSTER，這樣路上時間一般都能控制在半個小時左右。不能再去RICHMOND了，公交車不直接到，天車又要到DOWNTOWN轉車，還動不動來個堵車。總之，RICHMOND不是我的福地，我還是遠遠的吧。
找工作在我看來就跟找老公差不多。現在社會上這麼多剩女，你說她們自己想剩的嗎?還不是堅持自己的標準不降低剩下來了?都說是年紀不小了要婚了，人不錯就算了。可是這世界上好人也很多，總不能大街上拉一個就對付吧，所以緣分還是很重要。像我這種當年的剩女，最終還是過上了幸福的家庭生活，我想我在這裡找工作也會這樣的。
繼續努力，相信山重水復疑無路，置之死地而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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