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戰60週年系列（2）
午後的三峽鎮臺北榮家下起傾盆大雨，豆大的雨滴打在門前階梯上。窗邊，韓戰老兵金元奎與潘海波憶起60年前走過死亡幽谷的韓戰經歷，戰爭的殘酷就如大雨震懾人心。
1949年農曆12月29日，共軍進入金元奎的村莊。當時的他，只是個剛滿18歲的小夥子，父母早逝，與妹妹相依為命，幫農維生。
「都說毛主席（前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毛澤東）會讓窮人翻身」，金元奎也這麼一心盼望。土地改革後，中共說要栽培他受訓，回來就可在家鄉浙江領到一點田地耕種，」誰知道共產黨騙人，到紹興1個禮拜後就被拉去東北參戰」。
戰爭尾聲，被編入27軍高射機槍連的金元奎在一次戰鬥任務中，鼻樑遭炮彈皮擦過，傷勢雖不嚴重，但血流滿面，長官要他離開部隊自行就醫。而這一走，就是生與死的界線。
「離開部隊沒多久，覺得頭有點暈，靠在一棵松樹上休息，沒多久就聽到美軍轟炸機從頭上飛過，炸彈就一顆顆掉下來」。金元奎高舉右手，以激動手勢重建當時場景，」部隊的人都死了，就我一個活下來」。
為求生存，金元奎一個人徒步往大馬路上走，」沿路兩邊都是死人」。累了，就投宿山坳里民家，」門一推開，兩副白骨就躺在那裡」；身心俱疲的他也顧不得那麼多，」好像一個人沒有了靈魂」，躺下就睡，醒了繼續走。
隔天在釜山近郊，金元奎正設法煮東西吃時，突然聽到一串英文，原來是美軍搜索班荷槍實彈要他舉手投降，就這麼被俘虜了3年多後，才與其它被俘軍人以」反共義士」名義來臺。
「打仗就是死人，你不殺他，他就殺你」，金元奎一語道出戰爭的殘酷，」韓國百姓真可憐，房屋都被炸平了」。他說，厭惡共產黨騙他，戰爭結束後才決定來臺，但他什麼政黨都不相信，」誰當政不都照樣納糧」？
另一個當時才10歲出頭的四川年輕人潘海波，未能及時在1949年跟著部隊到臺灣，就如同金元奎的經歷，被中共編入中國人民志願軍60軍，在」抗美援朝」口號下，一路從四川、陝西、華北與東北，渡過鴨綠江後參戰。
「那時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害怕」，他說，戰亂年代沒想那麼多，甚至面臨死亡威脅也沒特別的感覺。潘海波回憶，白天怕美國軍機轟炸，部隊只能在晚上夜行軍，」不知哪個人開了一下手電筒筒，敵軍軍機發現目標後就炸」，走在部隊最後的潘海波周遭同袍全部陣亡，」排長的腸子就這樣流出來」。
「一顆心，回臺灣；一條命，滅共匪」，被俘3年的潘海波表示，這是當時喊得很大聲的口號。來臺後在海軍服役，退伍後走過不少國家，潘海波經歷戰爭恐怖，卻有豁達與樂觀的人生觀。他告訴來訪的記者，人入老境注意2件事就好」一是別摔跤，二是別生氣」。
不過，樂觀的話語背後，很難想像潘海波曾跟著部隊走過機槍封鎖線，那代表的是，一發子彈就能奪走一條人命。
韓戰走過一甲子，60年來，讓當時未滿20歲的年輕人成為白髮蒼蒼的老者，留下來的是殘酷戰爭回憶與深刻的歷史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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