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才子變身一代高僧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一曲《送別》唱到今天,激起人們多少往日情懷!這首名歌的曲作者,是美國音樂家福斯特;而詞作者,便是我國近代藝壇上的一位傑出的先驅人物:李叔同,也就是後來的弘一法師。

李叔同(原名文濤,別號息霜,法號演音、弘一)曾經是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創始人之一,正如他的弟子——著名畫家豐子愷所說,他是我國最早出國學文藝的留學生之一;是最早提倡話劇,最早研究油畫,也是最早研究西方音樂的藝術教育家之一。他終身的「藝事」——書法,更是達到極高的境界,被譽為20 世紀中國十大書法家之一。這位20世紀初瑜亮一時的藝術家,中國現代藝術啟蒙教育的先驅者,不啻如流星劃過夜空,卻想不到於1918年,「五四」運動前夕,斬斷世情俗怨,從此芒鞋布衲,托缽空門。由風華才子到雲水高僧,由峰而谷,這一極具戲劇性的轉折,怎不令人愕然、惘然?在一本「紀念冊」裡,留有他年輕時飾演「茶花女」的倩影,也印著他安樣圓寂於陋室繩床的情景。

關於李叔同先生皈依佛門的緣起,眾說紛紜,但無論在俗、出家,李叔同的「塵緣」實際上從未斷過,且十分認真執著和徹底。他傳奇般的一生充滿詩意和神秘感,今天的人們,觀照昔日弘一大師的塵緣萍蹤,想必會多一份對人生的感悟和啟示!

二十文章驚海內

李叔同於1880年陰曆9月20日生於天津,祖籍浙江平湖。他父親為李鴻章同年進士,曾官吏部主事。致仕後經營鹽業,興辦銀行,為津門富豪。李叔同是五姨太所生,當時他父親已68歲,雖然李叔同五歲即遭父喪,他少年時的生活仍然是極為優裕的。他的兄長和母親很注重他的教育,延請了天津名士趙幼梅教他詩詞,唐靜岩先生教他書法,加之他本人極為聰穎好學,小小年紀便積累了非常深厚的國學修養。有道是「《文選》爛,秀才半」,李叔同7歲時便能熟讀《文選》,且寫得一手像樣的書法,被人稱為「神童」。

由於家庭的變故,李叔同14歲陪他的生母南遷上海。

晚清的上海,也是西洋文明和東方文化碰撞的邊緣。既有傳統文化的底子,又有「歐風東漸」的浸染。李叔同在上海入南洋公學從蔡元培先生受業,與邵力子、黃炎培、謝無量等人同學。這是當時上海最先進的學校。在這裡,他一方面接受了較系統的儒家經典教育,一方面又吸納了「新學」的精華,促發了他積極用功,奮發有為的心態。當時上海文壇有著名的「滬學會」,參加者多為一時俊傑。而李叔同應徵的文章,名字屢屢列為第一,從此被上海的名士聞人所青睞,被視為「才子」馳名於上海灘。

二十歲上下的李叔同,不但是才華橫溢的文士,也是一個頗為放浪的富家公子。在天津、上海,他與一些藝界女子甚至風塵女子來往不斷,與名坤伶楊翠喜、謝秋雲等過從甚密。李叔同早年的詩詞有許多與名妓名優唱和的作品,稱他「寄情聲色」,是一點不過分的。然而,寄情聲色亦自有其社會與個人的背景。 1900年前後,中國已被列強「瓜分豆剖」,日漸淪亡。李叔同本人亦經受了科考失敗等打擊,眼前缺乏前途的光亮,不免追求聲色刺激,所謂「奔走天涯無一事。何如聲色將情寄,休怒罵,且遊戲」。表明他當時的消極情緒。雖然如此,李叔同在上海時期,上有慈祥的母親、下有賢惠的俞氏夫人和兩個孩子,家庭生活卻是幸福、祥和的。可以說,這一時期是李叔同充分享受親情乃至物質利益的時期,這種富家公子生活直到1905年,李叔同喪母之後。

1905年,李叔同的母親王夫人病逝於上海「城南草堂」,李叔同扶柩回津,並依「東西各國追悼會之例」,為母親舉行了喪禮。舉哀之時,李叔同在四百多中外來賓面前自彈鋼琴,唱悼歌,寄託深深的哀思,此舉被視為「奇事」,天津《大公報》稱之為「文明喪禮」。

李叔同很早喪父,教養培育基本靠他的生母王夫人,是以奉母至孝。生母去世,對他刺激很大,認為自己的「幸福時期已過去」,乃東渡日本留學。

是年,李叔同曾作一首《金縷曲》述志,其詞曰:「披髮佯狂走。莽中原,暮鴉啼徹,幾株衰柳。破碎河山誰收拾,零落西風依舊,便惹得離人消瘦。行矣臨流重太息,說相思,刻骨雙紅豆。愁黯黯,濃於酒。漾情不斷淞波溜。恨來年絮飄萍泊,遮難回首。二十文章驚海內,畢竟空談何有!聽匣底蒼龍狂吼。長夜西風眠不得,度群生那惜心肝剖。是祖國,忍孤負?」一派豪氣,充滿了熾盛的愛國熱情,卻也不乏「當時年少青衫薄」的衝動與柔情,是當年李叔同的自我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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