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佳,胡佳,哪個人最佳?
這幾天,兩條新聞幾乎同時出現在海外媒體上,一條是報導有關胡佳的,其稱因「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被監禁的中國維權人士胡佳,疑似罹患肝癌被轉移至監獄醫院進行診斷,他的太太曾金燕星期四已向獄方提出保外就醫申請,但被告知獲得批准的希望渺茫。有部分中國知識份子聯名發出呼籲信,要求中國政府能夠基於人道主義,盡快啟動胡佳的保外就醫程序。另一消息稱在清明節之際,有一部分北京訪民再次趕到福田公墓,為2008年對上海警察大開殺戒的楊佳祭掃,卻被當地公安人員嚴密監控,但現場雙方並沒有發生衝突,官方似乎早有應變的準備。
其實,在我看來,「楊佳現象」和「胡佳現象」,組合起來剛好完整,他生動地展示了中國社會全貌的兩極特色,前者是公民以暴力抗爭的方式報仇雪恨,是屬於「寒帶」,後者是公民以和平的辦法喚醒獨裁者的良知,是屬於「熱帶」,而身處經濟繁榮之中的大部分國民則採取了不楊不胡,不冷不熱的方式悄然生活,和這兩種選擇保持著一定距離,並自以為活得有滋有味,幸福無比。中國之所以能在共產黨的專制統治下,從1949年至今,經歷過反右,大躍進,文革以致「六四」等重大事件,非正常死亡人口多達數千萬人,還維持得如此之久,如此微妙,社會深層次的原因就在這裡。
簡言之,有什麼樣的大多數的國民,就有什麼樣的政府領導人。因為幾乎每個人都在權衡,反正災難未必能降臨到我的頭上,別人遭受的不公與苦難與我沒有關係或關係不大,我應當明哲保身,但求無過;一旦當權者傷及了自我,先是忍耐,再不就是逃避,而當實在逃避不掉的時候,才四望求助,痛苦掙扎,但那時已經找不到任何盟友了,因為那個可能幫助他的人,也正在重複地做著那種「事不關已,高高掛起」,得過且過,趨利避害的黃粱美夢。
而楊佳和胡佳都是中國人群體中的另類,他們以自身的獨特的抗爭方式,改寫了平常人的生命里程,給它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儘管我不讚同楊佳,因為他太血腥的舉動換不回民主和正義,只能在以暴抑暴的烈火中,與仇敵同歸於盡,但我認為,他的出現是社會矛盾積累和激化的必然產物,自有他存在的理由,他確實是發出了一個無比強烈的信號,提示現在昏庸無能的當權者,看清進行憲政民主改革的迫切性,而胡佳所做的一切和付出的代價,都是在順著這一思路和歷史潮流,向正確的方向發展,他以令人感動的溫和理性的方式,奉勸中國的統治者居安思危,果斷決策。
然而,目前的中國政府既不允許有楊佳,判了他死刑;也不包容胡佳,判了他有期徒刑,實在是自相矛盾,難以理解。到底要引導人們向誰看齊呢?我認為他們由於既得利益和思想僵化而沒有讀懂「楊佳現象」和「胡佳現象」。難道不楊不胡才是對的嗎?他們不知道,從胡佳到楊佳,並沒有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他們的錯誤決策恰恰填平了它,並鼓勵國民放棄胡佳爭做楊佳。
其實,任何一種制度社會,都會有各種瑕疵,有了問題,就應當執行憲法賦予公民的權利,讓他們通過各種方式渲泄心中的不滿,表達他們的願望,觸使矛盾的解決,其中包括遊行示威,言論自由,等等,胡佳就是這樣做的,他對社會穩定有什麼不好呢!不論是他為高智晟律師,蔣彥永醫生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呼籲,還是為揭露愛滋病真相而四處奔波,積極和國際組織聯繫,抑或同情「天安門母親」,為平反六四事件而大聲疾呼,他做的哪一件事是為了個人私利,而不是國家和人民?他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在為官方化解激生楊佳式人物的社會矛盾?對這樣的好人,應當嘉獎和表揚,但一黨獨大的中共不但不領情,反倒把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把他投入了監獄。這真是黑白顛倒!豈有此理!實際上,官方這一蠢行無異於在逼迫國民放棄胡佳,學習楊佳。
據報導,胡佳的母親上個月底接到獄方通知,到北京監獄管理局中心醫院簽署檢查同意書,家屬從檢查項目上得知胡佳可能罹患肝癌。曾金燕說:「我的猜測,一種可能是出現了醫學上的疑問,難以下診斷,第二種可能性就是結果很不好,他們不想現在和我們溝通。」曾金燕說還介紹說,胡佳入獄前即被診斷出患有肝硬化,入獄後健康情況持續惡化,不但有膽結石、腹瀉、體重下降和常年感冒無法痊癒的情形,近來更有發燒和咽喉疼痛無法進食的問題,肝內還被查出長了一個3厘米的異物。由於擔心獄中的醫療條件無法滿足胡佳的治療需要,因此在星期四依據保外就醫的相關規定向獄方提出了申請。
我認為,不論現在胡佳的病情診斷結果如何,官方都應當立即將胡佳放行,這不僅是治病的需要,而且是社會形勢變化的需要,因為他是一面和楊佳為代表的社會暴力化傾向抗爭的大旗,舉起它有利於社會由專制向民主平穩地過渡,有利於人們用和平的民主的非暴力的辦法解決社會矛盾,而他的倒下,如同簽屬《零八憲章》的領軍人物劉曉波入獄一樣,都是昏庸的統治者在為自已坐的火山口上澆油。當國民憤恨的烈火忽然燒起的時候,悔之晚矣!毫無疑問,既便中國的軍警再強大無比,但政壇已經徹底地消失了毛澤東,鄧小平式的強權人物,面對太多的楊佳,情況肯定相當不佳!
據稱,為了能給健康情況急速惡化的胡佳爭取治療時間,關心胡佳的友人及一些社會知名人士,包括廣州中山大學教授艾曉明在內,星期四在簽屬的聯名信中發出緊急呼籲,要求中國政府盡快啟動胡佳的保外就醫程序,以免耽誤胡佳迫在眉睫的病情。我認為這些人用心良苦,他們是在幫助中國政府療救社會良心犯的創傷,而在目前的乾柴烈火雲集的時刻,每一個微小的社會肌體的細胞和神經,發生的哪怕細微如絲的突變,都可能引發不可收拾和逆轉的災難性結果。
然而,國內知識份子的好心奉勸,又被中國政府當成了耳旁風,而海外的呼籲又被指責為敵對勢力別有用心。實在是匪夷所思,荒唐之極!以前由於胡佳經常在網上發表批評中國政府的文章,他在2007年12月被捕,2008年4月3日被當地法院判處有期徒刑3年半,其罪名竟是「煽動顛覆國家政權」。官方喉舌新華社後來援引判決書的內容報導說,胡佳在境外網站發表文章,惡意造謠、誹謗及煽動,企圖達到顛覆國家政權及社會主義制度的目的。而我認為,胡佳恰恰相反,是在觸進中國專制社會的和平轉型。由於公道自在人間,故國際社會並不認同這一荒唐的指控,所以胡佳在2008年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的提名,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說如果胡佳獲獎,將是對中國內政、司法獨立和主權的粗暴干涉。歐洲議會2008年又頒給胡佳薩哈羅夫人權獎,此後,中國外交部也作出了類似的譴責。我認為這是多年來中國官方刻意製造的敵對思維所致。實際上,他們都是從普世價值出發,以幫助中國穩定,和平發展為目的,而發出正義之聲的,總之,完全是好心好意。遺憾的是中國官方也同樣並不領情!
正因為如此,近幾年來,中國政府領導人,分不清楊佳與胡佳,哪個是最佳,更不知道如何用榜樣的力量,正確的事實引導廣大國民前進,反倒繼續加緊打壓異議人士,堵塞了平和的言路,所以使社會的群體性衝突事件日益增多,而社會的暴力化傾向越來越明顯,警察便疲於奔命,換言之,楊佳的幽靈正在死而復生,像福田公墓旁的野草一樣叢生,而近期大批訪民光顧楊佳的墓地,則坦露了燃眉之急的危機。它不僅僅是一種無奈的懷念,也是一種情緒暴發前的演練。
據報導,今年4月5日,是中國人傳統的清明節,值此之際,有部分訪民到北京福田公墓拜祭楊佳,在現場發現到處都是戒備的公安人員。一個名叫楊林的人告訴記者說:「我見到楊佳的母親啦,去到的時候他母親就在那裡,有好多的警察,便衣,還有兩、三個拿著攝像機錄我們,有十幾輛警車,他們一直跟楊佳的母親在說好話,說放心啊,我們一定把楊佳的墓格外地關照一下。」楊林說,他為楊佳獻上了鮮花:「我帶了一束鮮花,還有一串塑料花,帶著酒,我囑咐他母親,這是人民英雄,我們不能忘記他。」由此看來,不論官方怎樣評說楊佳事件,死去的楊佳的肉體變成了泥土,但精神上,他已經成為了屬於另外一部分人的一面與胡佳不同顏色的旗幟,儘管我絕對並不讚同他,但必須承認,和胡佳一樣,這面旗子在依然飄楊,而官方的以暴力和謊言為基調的專制行為,無時不在為旗子吹風,而風只能把它更高地揚起!
我想起2008年7月5日,即楊佳襲警後的第二天,我吃過晚飯到寓所附近的大連人民廣場散步,此間忽然聽到了大連公安局大樓外發出的武打時的例行口號聲,很是驚天動地,走近一看,原來是守門的武警們正在自我壯威演練,我想,襲警的消息傳來後,他們加強了保安措施,還用這種自欺欺人的方式回應「楊佳事件」!但楊佳已經死了,眾多的國民還在「不楊」,「不胡」的生存狀態之間徘徊,官方不必警惕楊佳,而要自律言行,更不要以踐踏人權的行動逼迫「胡佳」變成「楊佳」!而良好健全的憲政民主制度,才是確保人們選擇「胡佳」不做「楊佳」的社會公器!
現在,我來到了加拿大,我沒聽說有類似楊佳式的人物,也沒見過政府門前警察們的口號聲,但我看到了遍地的「胡佳」,連我自己也寫過一篇題為《哈珀別被嚴寒凍僵了思想》的文章,批評了加國總理,但他對我理也不理,我想這一點很值得中國政府比較一下,深刻反思,加拿大如此民族眾多,信仰各異,但人人和平相處,大度包容,每個人都可以遊行示威,發表言論,即都可以堂而皇之地做「胡佳」,故就不必做流血喪命的「楊佳」了吧!概之我欲問:楊佳,胡佳,到底who佳?
2010年4月9日於多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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