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夥計!
我看澳洲人的夥伴情誼(mateship)

多年前,我到澳洲初期的工作是在工廠裡打工,其時中共文化中的「階級」烙印在我頭腦裡很是頏固。同一廠裡有位西人,頭髮長長的,五大三粗,兩臂刺青,當時心想:好一個腐敗了的資本主義者的典型!對這位老兄總是敬而遠之。直到有一天,我和他聯手干一項工作,發現他對工作很認真負責,而且專挑重活,完活兒後他很自然地微笑著對我說了一句:「Thanks mate!」(多謝夥計)——我當時有點手足無措,想不到他是知此的友好。

從那刻起,我開始對澳洲英語中的「mate」有了特別的感覺。

事實上,多數澳洲人在日常生活中一直以來都頻繁使用「mate」(夥伴、夥計)一詞。而對大部分老一代的澳人來說,該詞具有不少特殊意義。

兩個世紀前的拓殖時代的澳洲,生活環境十分惡劣,其時的英國對流放罪犯的政策更是殘酷。剛開始,許多流放的罪犯就算能熬過了惡劣的環境和苛刻的奴役,很大一部分會死於瘧疾和其它疫病。而其餘的自由移民也是在那種「自生自滅」的生活環境中面對飢餓和孤獨的折磨。只要有機會,流放犯們和自由移民會自然而然地併肩協力與生活搏鬥,因為惡劣的生活環境讓他們隨時都面臨災難和生命危險。為了生存,他們必須相互幫助,有福同享、有難同擔。時間久了,他們便成了親密互助、協作拓荒的好朋友、好夥伴。後來,隨著內陸探險的成功,澳洲大陸被開拓的疆土越來越廣大,人們開始一個個的四散分布到遼闊的內陸中廣袤的土地上,他們身邊難再有守望相助的鄰居了。有時,甚至要孤獨幾個月才能碰到一個過路的陌生人,由於感到孤單,他們當然很高興能見到彼此,並友好、禮貌地相互問候,而不管他們的身世背景,這種情境下,夥伴情誼比什麼都更值得珍惜。因為每個人在孤寂的生活中都需要朋友,在乏味的尤其是艱難的工作中都需要幫助。這樣一來,在人口稀少的澳洲,在茫茫叢林之中,人和人之間不存在利害衝突和爭吵,只有這種日益珍惜的純樸的夥伴情誼。

隨著社會日新月異的變化,文化也不可避免的換上新面孔。近代和現代的澳洲人對「夥伴情誼」又有什麼樣的解讀呢?

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逾萬名澳紐軍團成員在1915年4月25日的加里波利(The Battle of Gallipoli)戰役中犧牲,傷亡總數超過半數。這不但開創了澳洲和紐西蘭兩國的一個新的節日——澳紐軍團日(ANZAC DAY),也在澳、紐人民mateship的價值觀裡,濃墨重彩的加了一筆:英勇頑強、無私無畏,我姑且稱它為「戰友情誼」吧。

澳洲人最珍視夥伴情誼和團隊意識,「同室操戈」、「窩裡斗」不在他們的血液裡。對夥伴的忠誠是做人之本,告密、出賣為他們所不恥。這是當年叢林人留下的夥伴情誼烙印。這種良好的品格己為全世界所公認和讚嘆。記得幾年前當名影星妮可‧基曼(Nicole Kidman)與湯姆‧克魯斯(Tom Cruise)剛剛出現婚變時,在妮可的感情受重大的打擊時刻,好萊塢的不少澳洲影界名人即刻前往妮可的住家去安慰她。當時拉塞爾‧克羅(Russell Crowe)為此在回答澳洲電臺採訪時大概說了這樣的話:「This is what we Aussies do: we stick together when things happened.」(在困難時刻我們澳人總是抱成一團的)——這種典型的、毫不含糊又毫不做作的澳洲精神,令我著實感動了好一陣子。


在1999年「共和全民公決」中,前總理何華德試圖把「夥伴情誼」寫進憲法導言,用以定義當代澳洲,引起了隨後舉國上下的大辯論。雖然最終「夥伴情誼」這個詞沒被用上,但這一舉動清楚且明確地表明,當代澳洲的形象與歷史上的澳洲息息相關。澳洲政府在2007年8月26日公布的入籍考試草案中甚至規定,申請入籍的移民需要熟悉澳洲的基本知識,除了要回答有關歷史、國家憲法以及文化外的問題外,還要忠誠於以「夥伴情誼」(Mateship)為主的澳洲價值觀。數月之後,澳洲著名的時事週刊 《公告》(Billboard)在2008年1月刊登了一項民意調查,發現澳大利亞人最珍視的價值就是夥伴情誼(mateship),其次才是公平公正、誠實和助人為樂。

現今在澳洲,人們相互見面時,很少使用Sir、Mr、Madam、 Mrs(先生、女士)這類似乎更為尊重的稱謂,而mate卻是被頻繁使用的稱謂,甚至澳洲女性也不少用之。對澳洲文化不熟悉的人們可能會誤認為mate顯得老土或含有不恭敬的含義。其實不然。它純屬於一種親切的稱呼,象徵著澳洲人不論權勢、人人平等。如:How are you going, mate?(你好嗎,夥計?)Alright, mate(好的,夥計)。這樣的語句無形間拉近了雙方的距離,讓你覺得親切。

澳洲人即便在日益商業化的今天,依然重視和珍惜傳統價值觀。這也就是為什麼所有的新移民都有同樣的感受:一旦遇到困難,你總能找到願意無私伸手幫助你的人,他們隨時出現在你的身邊。而你也被這種精神所感動,並銘記在心,當看到別人遭遇困厄時,相信你同樣願意冒險向前伸出你的援手。

別忘了,當時機合適時,要說一聲「Thanks mate!」(多謝,夥計!)——如果對方是個Aussie(澳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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