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聊齋故事之繡花荷包

清乾隆年間,山西人某甲,五十多歲,一次到山中砍柴,發現一隻野狗拖著一隻狐狸狂奔。某甲把野狗嚇走,將狐狸救下。看那隻狐狸挺著大肚子,似乎是懷了胎兒。狐狸驚恐看著某甲,身上血跡斑斑。某甲不禁頓生惻隱之心,輕輕拍了它幾下,示意讓它離開,便自行離去。

十幾年後,某甲已經是年近古稀,不能操勞了。忽一日,有二女拜訪,看年紀,十五六歲,看其穿戴,衣著光鮮,不類農家女子。二女見某甲,當即跪倒叩頭,口稱「爺爺」。某甲詫異,二女解釋道是遠親,且自備酒飯,下廚房烹煮,相待甚是慇勤。臨走,二女各從懷中掏出一物,奉與某甲,說:贈給爺爺兩件寶物,需好生相待,三年後再來取。到那時,您老自是家財萬貫,不需此物了。

兩件寶物一是繡花荷包,一是雪白的狐狸尾巴。

某甲一生清貧,得此二物,如獲至寶。繡花荷包懸於腰間,狐狸尾巴釘於胸前,時時愛撫,炫耀不已。

某日,某甲將菸葉填於荷包中,卻發現挖之不盡,隨用隨漲,某甲吸菸三日,荷包中菸葉如故,某甲大喜:今後吸菸,不用花錢了!

又一日,某甲傷風感冒,鼻涕流如瀑布,不覺以狐狸尾巴揩之,豈料狐狸尾巴滑膩異常,一甩之下,竟然面部清潔如洗,狐狸尾巴也毫無沾染,正可謂「三不沾」也。某甲心中又一大喜:真揩鼻涕之大將軍也!

自此,某甲每日上街,慷慨施煙,凡街上老煙友,皆可盡情索要,免費過癮。誰傷風感冒,狐狸尾巴伺候之,眾皆讚某甲之德,於是某甲人緣大漲。老煙友也時常贈送他一些食物,某甲生活也漸漸好轉,每日粗茶淡飯,閑暇上街吸菸、甩鼻涕為樂。

如此不覺三年,一日,某甲在家中燒火做飯,先前二女如期而至。見某甲大吃一驚:「爺爺早應該富甲一方,緣何貧苦若此,困頓如初?」某甲本來木訥,此時更是囁嚅不已。二女見某甲以荷包盛菸葉,狐狸尾巴揩鼻涕,初覺詫異,後啞然失笑,說:爺爺暴殄天物,真正拿豆包不當乾糧也!

二女告訴某甲:二十年前,爺爺是否於山中救得一隻狐狸?是我倆之母。我母命我二人前來報恩,贈您老萬貫家財,不料爺爺不識寶物,今已經到期,取走寶物,當年爺爺救命之恩已還,不復再見也!某甲道:不識寶物,如之奈何?命中無福消受,縱有萬貫家財,消福蝕祿,恐早不復於人世矣!

故有異史氏言曰:噫,某甲救狐狸,毫無稀奇可言,狐狸報大恩,竟以萬貫家財相報,其奇異之一也;某甲不識寶物,其奇異之二也,知道自己有眼無珠,竟然毫無悔意,其奇異之三也。某甲之練達,非吾等乖巧之人所能比耳!設我等之人,得此寶物,必將百元大鈔充其內,狐狸尾巴獻於國家領導人,定得高官厚祿,寶馬香車誇街,萬眾台上演講,光宗耀祖,得意非凡!得知自己不識寶物,有眼無珠,痛失萬貫家財,又悔腸寸斷,摳心挖眼,不思再活也!豈知世上萬物,皆有定數,一飲一啄,莫不前生所定。飛來橫財,福德換之,享福十年,不若下生安順。照此說,某甲真村夫之智慧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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