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改營中的遺骨(圖)

今年是二次世界大戰爆發70週年。戰後的一些歷史事件再次引起了關注。1944年11月蘇軍佔領了匈牙利後,從匈牙利掠走了近60萬人,其中許多人死在蘇聯的勞改營中。但是BBC記者尼克∙索普發現,匈牙利政府沒有重視這個歷史事件:

阿爾帕德∙克瓦利站在尼賴吉哈佐火車站台階的最高處。他身高接近兩米,兩眼尋找著從首都布達佩斯抵達這裡的一些新面孔。我與他握手的時候,他的失望情緒隱藏得非常好。

他所期待的是一個設備齊全的電視攝製組,而不是我一個孤零零的記者。他希望向全世界講述匈牙利人所遭受的種族大屠殺: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約有60萬匈牙利人被驅逐到蘇聯的勞改營,至少有20萬人在被關押期間死亡。

阿爾帕德的父親就是這些受害者之一。

"我父親是檢票員,"克瓦利開始講述這段歷史。我們開車穿過秋色正濃的尼賴吉哈佐市街區。街上的交通燈閃閃發亮。目前,阿爾帕德仍然在這條鐵路上工作。我就是乘坐列車沿著這條鐵路線進入該市的。車上挺舒服,我吃了一份紅辣椒煎蛋餅,外加一杯咖啡和一杯鮮桔汁。

1944年11月1日,蘇聯軍隊佔領了這座城市。轉天,市裡所有能幹活的男子被下令回到工作單位,開始清理廢墟。

當時,阿爾帕德出生後只有3個月,是全家4個兄弟中最小的。父親45歲,但是阿爾帕德再也沒有享受過父親的溫暖懷抱。

許多墳墓

蘇軍把這些工人集中起來,押送到沿線的下一個城市德布勒森。這批工人大約有兩3千人,約佔尼賴吉哈佐市人口的4%。

這是二次大戰的最後一個冬天,天氣非常寒冷。這些工人被趕上火車車皮,被送往羅馬尼亞。阿爾帕德的父親亞諾什穿的靴子和保暖的圍脖都被扒下來。

根據一起被關押的囚犯們的描述,亞諾什在被運往羅馬尼亞東部福克沙尼的集中營。3個月後,他死於肺炎。死亡以及被埋葬的地點,沒有任何文件記錄。

尼賴吉哈佐市內的墓地和蘋果園一樣多,一共有9座墓地。

今年11月2日,該市的城北公墓舉行了一個小型的儀式。在阿爾帕德的不懈努力之下,3年前在摩爾多瓦共和國巴耳茲市的一個墳墓中挖出的一位"無名匈牙利平民"的遺骨,被重新安葬在這裡。

來自尼賴吉哈佐市的大多數匈牙利人在被押送途中能夠倖存下來的,最後都集中到了巴耳茲勞改營。但是他們大多數人死於營養不良,勞累過度或者疾病。

他們的遺體被胡亂埋在一個公墓的一個角落,或者巴耳茲其他墓地裡。

隨著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東部戰線向西推進,蘇軍將匈牙利每個城市和村莊的平民抓了起來。首都布達佩斯是1945年2月13日被蘇軍佔領。

僅是在布達佩斯就有10萬匈牙利男女被押送到蘇聯。

內心痛苦

在尼賴吉哈佐市的安葬儀式上,一位穿著紫色大衣的老太太感到萬分悲痛,眼淚止不住往下流。

當她的父親被蘇軍帶走時,她只有15歲。這位老太太還記得,當時母親一直在哀求父親不要走。老太太還記得,父親當時不願意帶三明治,並說他不久就會回來。

老太太還記得,在長達3年的時間,她經常和母親去火車站去等待,希望有一天父親會從火車上下來,向她們母女招手。

老太太還記得,她的叔叔最終回來了。叔叔從一個勞改營逃了出來,光著腳跋涉了幾個月,後來又被人抓住送進另一個勞改營。一直等到1948年才被赦免。

"不要再等待你丈夫了,"叔叔很直率地對母親說。"我是用雙手把他掩埋的。"

在過去40年裡,匈牙利人不允許談論這些失蹤的人;蘇聯統治時期禁止討論這段歷史。人們的痛苦只能壓在心底裡。

隨著共產制度的垮臺,被長期壓抑的悲痛爆發出來。這種痛苦正在尋找表達的方式。

"白骨成堆"

在過去20年,阿爾帕德一直在努力勸說政府為種族屠殺的受害者設立一個紀念日。他解釋說,這個節日並不是與種族屠殺受害的匈牙利猶太人進行競爭,而是要設立一個與之平行的紀念日。

總統辦公廳寫給他的否決信函說,平民都被統一界定為"共產制度的受害者",每年2月25日為此舉行統一的紀念活動。

此外,匈牙利還為在種族大屠殺中遇難的猶太人和吉普賽人安排幾天紀念活動。官員們似乎是在說,一年中已經設定了許多紀念日。讓我們在一年中為我們的空白記憶保留一些日子。

在城北公墓的上空,看不到軍用飛機,而是一群烏鴉從頭頂上飛過。烏鴉的難聽叫聲和國歌的旋律在空中迴盪著。在地上是一個圓拱形的墳墓,上面插滿了鮮花和蠟燭。

在這個無名平民的墓碑旁立著3根鐵軌和火車的車輪,以紀念那些走上不歸途的鐵路工人。

在阿爾帕德家的客廳裡,3歲的孫女喬菲拿出來木製的大象和羚羊讓我欣賞。她安靜地站在旁邊聽我們大人的談話。

在桌子上,阿爾帕德擺放了一些照片。這是他一路向東尋找失蹤的匈牙利人時所拍攝的照片。

"也許那個男人就是你的父親,"小孫女對爺爺說,特別想助一臂之力。她用手指著照片中巴耳茲市山坡上一群舉著十字架的男人。

阿爾帕德說,"這個山坡是用死人白骨堆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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