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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是目的還是手段

 2009-12-21 15:05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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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老師:我最近集中讀一些關於民主理論的書,看到國內一些學者爭論民主是目的還是手段,覺得雙方都有道理,一時辨不清到底哪個對?想請教一下您對此有何見解。

民主是目的還是手段,沒有一個標準答案。民主當然能夠成為實現某些目的的手段,但在此之外,它本身是否成為目的,或它是否首先是目的,那是人們出於自己的價值觀所做的判斷和選擇。民主從一方面看是社會政治制度,是對國家權力的組織分配方式;從另一方面看又是每個人的政治地位、政治權利或政治自由。對一個具體的人來說,民主就意味著他的主人的地位得到承認,他的平等參與的權利能夠實現,他也就具有了作為政治共同體平等一員的尊嚴。

一種政治制度設計是否將民主視為目的,取決於這種設計是否將對人的尊重放在第一位,是否將實現人的政治權利視為目的;而一個人是否將民主即他的政治自由視為目的,取決於在他的價值體系中人的尊嚴和政治自由處於何種地位。

有的人只會把民主當成手段,所以為了其它目的也可以犧牲民主,或當民主不能實現某種目的時就拒絕民主。中國目前許多人也是這樣理解民主的,主流的宣傳調子也是如此。

民主能否帶來經濟發展?

能否帶來社會穩定?

能否使人民的生活水平提高?

等等,這就是他們考慮民主的出發點。

但有人會將民主當作目的,對他們而言,民主意味著人的尊嚴,意味著在一個政治共同體中你作為其中的一個成員是否享有平等,是否有權力參與公共事務,也就是說,意味著人的政治自由和自治。它本身即有價值,值得人們去追求,不能以其它東西來交換。

設想沒有民主,關涉到我們每個人自身利益的事情我們就不能參與,完全聽命於別人。比如,我們只管納稅,卻無權過問為什麼讓我納這麼多的稅,也無權過問我納的稅被如何使用了。我們必須遵守的社會規則(如法律)的制定我們也不能參與,向我們發號施令的人不是我們選舉的,我們也不能監督,這樣,我們就沒有政治上的平等,就只能服從一個外在的、異己的權威,我們是純粹的被治者,命運完全由一個外在於我們的權威去支配,這樣,我們就沒有了人的尊嚴,就不能實現我們起碼的權利,即政治權利、自治的權利。

在古希臘,人們認為這種狀況相當於奴隸的地位,而自由人是要自治的。一個奴隸可能享有安定和優遇的物質生活,而一個自由人則可能飢寒交迫,但自由人不會拿自己的自由去換取奴隸的物質生活。

如果有人認為,只要能讓我吃好喝好,我寧願做奴隸,有的人甚至只要活著就滿足了,那他不會將民主作為目的。但也有人會說,我寧願過貧苦而不安定的生活,也要獨立和平等,要人的尊嚴,那他就會將民主作為目的。隨著社會發展,後一種人會越來越多,這就是民主趨勢不可避免的原因。

舉一個例子:在一百年前,中國年青人的婚姻是父母包辦的,不能自由選擇。但後來社會發生了變化,人的自主意識開始萌發,從此就不再接受父母包辦了。

誠然,自由戀愛,自由結婚,也會有許多問題,它並不能保障每樁婚姻都是完美的。從結果上看,父母包辦的婚姻與自由戀愛的婚姻哪個更多地實現了婚姻的幸福,或幸福感更強,是不容易確定的。人們可以看到,許多人雖然是自由戀愛但卻沒有得到幸福的婚姻,人們甚至可以指出,許多青年人的判斷能力不如他們的父母,許多人受騙,許多人玩弄感情等,但即使如此,人們也不會重新回到父母包辦婚姻的時代去。

其一,時代變了,人心變了,今天的人要獨立自主地決定自己的婚姻,不接受父母的包辦。以往的時代人們接受父母包辦,包辦婚姻對那個時代的人是適合的,但對今天的年青人,則完全不能接受了,無論父母包辦是否能夠帶來幸福的婚姻。

其二,今天的人對婚姻的理解不同了,對婚姻質量的要求提高了,過去的人習慣於接受包辦的結果,沒有非份之想,對這個結果滿意程度較高,但對現在的人來說,包辦帶來滿意的婚姻的可能性極小。

其三,對今天的大多數年青人來說,戀愛選擇的過程本身就具有價值,就是享受生活的一部分。這是包辦婚姻所不能帶來的。自由戀愛注定了不穩定,並充滿苦惱,品嚐戀愛的甜美也意味著呑下失戀的苦果,但人們不會因為對婚姻的功利考慮而放棄戀愛的過程。

你會說,戀愛的目的是結婚,但戀愛本身也是目的,並且結婚也需以愛為基礎。包辦婚姻否定了愛,否定了青年人的自主選擇,這在今天已經很荒唐了。其實民主也是一樣。沒有民主,人就沒有獨立和自主,沒有平等和尊嚴。

相當於在政治領域的包辦婚姻。實際上比包辦婚姻更壞,因為掌權者與人民並不存在父母子女間的那種血緣親情。當人民成長起來的時候,他們就會深切感受到權利被剝奪尊嚴被踐踏的屈辱,就會開始追求自已的自主和自治,也就是公共生活領域裡的民主。

當人們不再甘心沒有尊嚴地活著的時候,就會追求民主,將民主置於價值體系的高端,並準備為民主犧牲其它一些價值。如果人們沒有上述那種屈辱感,處於奴隸的地位仍然很舒服、愜意,甚至為此洋洋自得的時候,就不會追求民主。奴隸(或奴才)們不懂得何為人格尊嚴,也不理解民主的價值。

民主在他們那裡沒有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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