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庚函：南方人與北方人

美國有個笑話，說一個北方長大的人去南部的德克薩斯州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臨行前，他打電話問朋友德州有什麼特殊的地方？朋友說德州什麼東西都比北方的大。婚禮當天傍晚在後院游泳池邊的ｐａｒｔｙ上，這老兄挺興奮，有點喝高了，當往屋裡走去上廁所時，一不小心掉進了游泳池。掉進游泳池後，他一下子想起了來德州前朋友跟他說的話。他立馬意識到自己肯定是在上廁所時不小心掉進抽水馬桶裡了。於是，他就大喊：馬桶裡有人，千萬別沖水！

在中國，南方與北方的差別也很大。

以前，交通不便，信息蔽塞，說起北方，南方人會想到，窮山峻領，野漠荒原，風雪嚴寒......山，都是刀劈出來的；領，都是斧剁出來的......粗礪又原始。說到南方，北方人會想到，青山綠水，鳥鳴蟲唱，春風蕩漾......山水都是精心安排出來的，就像南方的園林，小巧而精美。

在古時，中國南方與北方的差別就更大。我們可以這樣想像宋朝初春的一天，天晴日朗，南方一個城市的大街上，才子們衣著光鮮，談詩論賦，悠閑的邁著方步。而小姐貴婦們側是群居飄飄，裊裊亭亭，踟躕而行。雖說在同一季節同一天，而北方的早春，仍然寒風颼颼，刺骨割肉。大街上，不見女人和孩童，只有滿臉扎須的漢子們，身著棉袍，一手提一吊豬肉，一手拎一隻酒壺，乎乎疾走。

別說宋朝南方百姓與北方百姓有不同，就連宋朝南方的皇帝與宋朝北方的皇帝都有很大的不同。南宋皇帝李煜是個眉清目秀滿腹經綸的風流才子。他寫的詞驚天動地："剗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出來一趟不容易，你想怎地就怎地。" 這樣的千古絕句，一百個趙匡胤加在一起也寫不出來。北宋皇帝趙匡胤是個身高體魄勇猛善戰的一介武夫。要比帶兵打仗，趙匡胤是個元帥，而李煜只是個小卒。可人類社會的最終勝負常常不取決於才華的多少，而取決於武力的高低。末了，李後主成了趙匡胤的階下囚，在他四十歲生日那天被趙匡胤的弟弟用毒酒藥死，使人類斷絕了多少美妙絕倫的詞句，多少無價的精神財富！人類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此。

人生存的環境不同，人的習俗和秉性也就不同。這些習俗和秉性也就形成了各個地方的文化。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對各自的生存環境也就有不同的描述。

就拿山名來說吧，南方的山名就與北方的山名有很大的不同。南方的山名有：廬山、武當山、峨眉山......蘊著文化，藏著詩意。而北方的山名有泰山、天山、長白山等等。北方的山名一般不給人們多少想像的空間。像泰山這個山名只告訴了人們一個字：大山。長白山這個山名也只告訴了人們一個字：長山。冬天時長山就變成了一座白色的長山。實際上，在很多很多天以前，李白用公款旅遊時，先去的長白山，後去的廬山。來到長白山後，李白喝了兩瓶二鍋頭後想寫：長白山長三千尺，天上沒有地下有。後來一琢磨，怎麼在這山前我只會寫打油詩呢？這也太丟我詩仙的份兒了，不寫也罷。之後，提著兩瓶矛臺，就去了廬山。仰望廬山，李白一口酒都不用喝，揮筆就寫：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山名蘊藏著詩意，詩人提筆都不犯愁。

南方人與北方人給水起的名子更是各有千秋。揚州有個湖叫瘦西湖。揚州真是美地，不但出豐乳細腰的美女，連湖水都跟著瘦身減肥。走在湖邊，都會使人把瘦西湖與林黛玉纖細的身子聯想起來，覺得瘦西湖瘦身瘦得太厲害了，真是令人疼，惹人憐，心裏掉淚恨不能多往湖裡灌幾壺水。北方人怎麼給水起名字呢？也像南方人那樣給水起詩情畫意的名字嗎？不！就拿北京來說，北京人管湖叫"海"。去過後海的人都知道，那哪兒是海呀，比瘦西湖還瘦，瘦得只剩骨頭了。

八十年代初的一年冬天，工作的機會，在杭州呆了些日子。一天去杭州的西湖玩兒。杭州西湖有一景叫斷橋殘雪。在去的路上，頭腦中出現一幅八大山人的畫：一個鶴髮童顏的老者腰間掛著一個酒葫蘆，懷中抱著一個拂塵，倒騎著一頭驢，停在了斷橋的橋頭，雪地上留下一串兒驢蹄印......可我去那天風和日麗，不但沒看到殘雪，也沒找到斷橋。那年冬天沒下一場雪。實際上，那裡既沒有斷了的橋，也沒有殘廢的雪。這就是南方人起名字，神秘，婉轉，撲朔迷離。

北京有一橋叫天橋。這橋高吧？都通到天上去了。實際上這座天橋也就是一小石頭橋，後來不知道為啥給拆了。這就是北方人起名字，雖說喜歡往大了吹，但名字直白，實在，不拐彎兒也抹角兒。

杭州飯館的名字也咬文嚼字，富有詩意：天外天，樓外樓，山外山......如果不告訴你是飯館，你還以外是理髮店呢！北方飯館的名字就是大白話，直截了當：狗不理包子，羊肉泡饃，爆肚店......

說到吃，北方人和南方人有很大的不同。出國前去一南方人家裡作客，吃餃子。餃子包得又小又好看，我一口可以吃三個。可我媽包的餃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十幾個餃子就煮一大鍋，揭開鍋蓋一看，鍋裡的餃子就像美國太平洋艦隊開進了我釣魚的小湖裡一樣。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不同習俗和秉性的人在做同樣一件事上就會存在著很大的不同。

我太太是北方人，到南方上學。跟同學上街，看見同學挑蘋果，把每個蘋果都拿起來衝著光看半天，跟挑雞蛋一樣，幾乎把一筐蘋果都挑遍了，最後才買一個蘋果。她站在邊上覺得很不好意思，為同學感到難為情。太太的樣子像個典型的南方淑女，可說話辦事卻是典型的北方人。太太跟同學說，你們南方人都像你這樣買蘋果嗎？挑了半天才買一個蘋果，多丟人。同學納悶兒的問，你們北方人怎麼買蘋果？太太答到，我們不買就不買，一買買一筐！同學說，我不信。太太說，信不信由你！

還有一次，看見同學買了二兩豬肉回家改善生活，太太說那點兒肉還不夠塞牙縫的呢！同學問，你家怎麼買肉？太太答，不買就不買，一買買兩頭羊，一頭豬，一條牛腿！同學說，盡瞎吹。太太說，一點兒沒吹！

實際上，我太太說的全是實話。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中國的自由經濟開始抬頭，人們的生活開始好轉。我太太家在中國很北的北方。水果等都是單位出車到外地買回來，再賣給職工。一般都是一筐筐的賣。那裡由於天氣寒冷十月初就開始下雪。一般人家就把大半年的肉買回家。肉也是單位出車出去採購回來賣給職工。羊是論頭賣，豬是論扇賣。我太太家人口多，所以，要買很多肉。把肉買回來後切成很大的塊，澆上水後，放到屋外的大缸裡凍起來。吃肉時，就拿一塊回屋裡化上。兩大缸肉夠全家吃到第二年五月末。

我太太家的習慣跟我家差不多，沒肉吃時，就不吃。有肉吃時，就燉一大鍋豬肉粉條，全家可勁......

有一次跟一朋友聊天說到南方人與北方人的不同。朋友講他來美後當學生時鬧的誤會。放暑假，朋友夫妻兩人跟一對廣東朋友去舊金山玩。第二天早晨，廣東朋友建議去喝早茶。朋友頭腦中的茶是北京八分錢一碗的大碗茶。朋友想，這老廣可真摳門兒，早晨只喝一碗茶就當飯了，要不說他們廣東人又瘦又小呢？全是餓的。朋友回絕說早晨不習慣喝茶。後來又有一次去廣東朋友家作客。人家問喝不喝糖水，朋友說喝。沒想到端上來的是一碗甜稀飯。朋友提醒我說，以後到廣東人家作客要小心，問你吃不吃雞比爪子，你如果說吃，人家可能會端上來一個豬蹄子。

不光北方人吃的用的東西比南方人的大，北方人罵人也愛帶大字：大混蛋，大壞蛋，大傻冒......而南方人罵人愛帶小字：小癟三，小地痞，小赤佬......

北方人不但罵人愛用大字，而且罵人的數目字也比南方人的大。北方人罵人傻：二百五。而南方人罵人傻：十三點。北方人罵一句二百五，南方人要罵二十句十三點才能找補回來。從這一點上來看，北方人比南方人偉大，一句頂二十句。所以，南方人在找北方人當伴侶時要做好思想準備，互罵起來，北方人罵上十句二百五，你南方人可能要回罵大半天才能找回平衡。氣量小的跟北方人結婚，肯定不能白頭到老。

到這，有人可能會問，你把南方人與北方人比了大半天，是不是想比出個高低？我說，絕沒想比出個高低好壞，只想比出不同！有不同才是好事。如果人都長一個樣，秉性和習慣也都一個樣，城市也都是一個模子扣出來的，那還有啥意思？說到底，各個地方就要有各地方的特色，不同的人就要有不同的秉性，這樣，世界才豐富多彩。

我家的朋友中有南方朋友也有北方朋友。大家在一起Ｐａｒｔｙ時，可真是快樂。品嚐著南北方不同特色的佳餚，欣賞著朋友們用不同方言講的笑話，歡樂中全忘了人還在紅塵之中。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