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酒文化淺談(圖)

 

早在遠古的軒轅黃帝時期,中國人就發現了如何做酒,於是5000年的中華文明一路走來,有酒相伴,歷經波瀾壯闊的朝代更替,神州傳人對酒的理解和應用已經形成了獨特的文化現象,歷史上既有紂王的酒池肉林,也有朱元璋的杯酒釋兵權和李白的鬥酒詩百篇,不同時期的酒局濃縮和折射了同時代文化特點。

從禁物演變成酒令文化

漢代劉向的《戰國策》說:"昔者,帝女令儀狄作酒而美,進之禹,禹飲而甘之,曰:‘後世必有飲酒而亡國者。'遂疏儀狄而絕旨酒"。夏朝時,善於制酒的儀狄受禹的妃子之命調製美酒獻給大禹,未料到大禹嘗過酒後,卻斷言後人中,必有人因酒而亡國,並因此而疏遠儀狄並下令禁酒。

後代果不出大禹之料,商末紂王沈迷女色,建酒池,設肉林,使三千男女裸體追逐期間,荒於國政,耽於飲酒,百姓怨聲載道而諸侯反叛,亡國敗族也是必然。但歷史的發展總是在高潮低谷中輪轉,待到周朝臨至,酒卻從亡國之物演變為中華民族獨有的文化。

"酒令"產生於周代酒禮,行酒令是中國獨有的飲酒文化現象,從議政演變為遊戲,一直到綿延至今。這個古老的禮儀在群飲中不斷的被豐富和民間化,形成了一種酒令文化。春秋戰國時,又把"酒令"比為政治,所以稱為"觴政"。《史記》中有說"酒令如軍令"之說,在酒宴中行酒令必須嚴格聽從令官的號令,令行禁止,誰都不能違反。京劇《監酒令》描寫的就是漢朝呂后專權,夜夜盛宴,一次酒席中,呂后請劉璋監酒令,劉璋要求以軍令代酒令,恰好有呂氏宗族酒醉逃席而觸犯酒令,劉璋追出去,揮劍斬首,呂后亦無可奈何。

文人齊行酒令展才學

發展到南北朝時,酒令已經形成了讓人流連忘返的群體遊戲,據說對聯和連語以及格律這些文字遊戲就在酒桌中形成的。著名的《蘭亭集序》就是王羲之等文人用"曲水流觴"進行輪番喝酒作詩之後寫成的序。

酒令在隋唐時因為多元文化昌盛而被極大豐富,盛行於王公貴族,黎民百姓。例如當時有一種酒令是"竹製籌令",即把竹籤當籌,簽上寫有酒令的要求,比如作詩,作對等,抽到的人要按要求去做,白居易的《同李十一醉憶元九》︰"花時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當酒籌。"說的就是這種酒令。《紅樓夢》中也多處提到"酒令",在四十回︰"鴛鴦也半推半就,謝了坐,便坐下,也吃了一杯酒,笑道:"酒令大如軍令,不論尊卑,惟我是主,違了我的話,是要受罰的。"

史冊記載的酒令品種繁多,如有牙牌令、雅令、花枝令、詩令、謎語令、四書令、典故令、拆字令、骰子令、不語令、急口令、手勢令等等。而行令者必須是機智敏捷,有相當的文學素養;而酒令內容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詩、詞、曲、賦,花鳥景物,知識廣泛無所不包。酒令的出現,使中國人的飲酒別具一格,飲酒之樂,可謂不在酒本身,而在意境之中,酒令則是極多采多姿的飲酒藝術。

酒德酒禮形成保倫理

漢朝廢黜百家,獨尊儒術後,酒的習俗中就有了儒家文化的影子,提倡酒德和酒禮。《論語.鄉黨》中記載孔子的飲酒觀點"惟酒無量,不及亂。沽酒,市脯不食。"字面的意思是唯有飲酒不設限量,但是不能喝到"亂"的程度,這裡說的"亂"並不侷限於醉酒狂亂,而重在於不違反禮法倫常。

孔子一生為弘揚"周禮"而奔走,為了避免像商紂王那樣,「顛覆厥德,荒湛於酒」,孔子認為酒是用來敬神祭祖的,市面打來的酒如果不是用來敬神祭祖,隨心所欲地不按傳統規矩飲酒吃肉是不妥當的。孔子對酒的看法被後人固化成了飲酒者需遵從的"酒德",在《尚書.周書.酒誥》中對飲酒進行了規範,提出"飲惟祀",也就是提倡只有在祭祀時才能飲酒;而日常少飲酒,節約糧食,有病時才宜飲酒的"無彞酒",從上面的觀點看來,儒家認為酒主要是用來祭祀敬神醫病,而非恣意行樂。

與酒德一樣,儒家非常看重酒禮,在《禮儀•鄉飲酒禮》記錄了何為酒禮。通過酒食的擺設到如何按規定入座,如何舉杯、舉爵,如何敬祖、如何答禮到如何離席都作出明確的說明和要求,違反的話就有犯上作亂和違背綱常倫理的嫌疑,當時對執觥飲酒的禮節修養重視程度由此可見一斑。

古人在酒德酒禮的約束下,又在酒令文化的滋養下,留了許多酒的臺局,如醉打金枝、貴妃醉酒、杜康美酒醉劉伶、東晉新亭會、北宋杯酒釋兵權、乾隆千叟宴、三國江東群英會、青梅煮酒論英雄、漢初鴻門宴、盛唐飲中八仙長安酒會、秦趙澠池之會、韓熙載夜宴、關羽單刀會、初唐騰王閣壽筵、明朝五女拜壽家宴,魯酒薄邯鄲城圍,雖然其中也不乏刀光劍影,女色權謀,但仍不失傳奇色彩,不落低俗。

天上謫仙人-李白醉酒得道

盛唐時期,中國多元文化共榮,儒,釋,道三家鼎立的時代,留給後世最美好的關於酒的佳話:詩仙李白的生平,他一生滿懷抱負卻淡泊名利。李白在回答唐玄宗自己的志向時是這樣表白的,"臣一無所需,但得杖頭有錢,日沽一醉足矣。" 這種超然物外的精神境界非修煉人莫屬。

李白於湖州答覆迦葉司馬時,曾經這樣說過"青蓮居士謫仙人,酒肆逃名三十春。湖州司馬何須問,金粟如來是後身。" 而史料也記載了李白母親在生他之時夢見太白金星入懷,所以李白也稱太白先生。這些都透露出李白的前生今世和來世的生命來源非同一般,而李白確實也是在尋道覓仙中度過傳奇的一生,"十五游神仙,仙遊未曾歇" (《感興八首》之五),《夢遊天姥吟留別》就是他在酩酊中登上神仙界的寫照。

李白醉酒成詩的事跡,對後人而言具有更深的意涵。其它文人很難達到的"李白鬥酒詩百篇",實為修煉後的道德提升,方能於酒後達到詩句噴薄而出,源源不斷,文采絢麗充滿神來之筆的境界。

然而,無論酒德還是酒禮,經歷過1966年開始的文化大革命,已隨著破四舊,與儒家學說一起被革除。沒有酒德酒禮束縛的飲酒,使當今更多耳聞的是酒與色的糾纏,以及酒與交易的禍亂。時值今日,現代人呼朋喚友的聚餐喝酒時,仍然有酒令,只是內容上現代人無法繼承綿延千年的詩詞歌賦,而採用兒歌或順口溜這種直白的文體,像大家都耳熟能詳的"寶一對"的猜拳以及"小蜜蜂"、"數青蛙"等。沒了古人的文雅和才思,現代人剩下的只是熱鬧,著實令人為酒文化所蘊含重德精神的失落感到不勝欷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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