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書畫門中,其範圍大抵是談及文字的討論與圖畫之品鑒。在文字上,多著墨於字形、字義的考究;而圖畫的品鑒,則多觸及文人對畫作的內容與畫中的人事物所傳達訊息的寫真與否的討論。書畫門第二七八條寫著:
歐陽公嘗得一古畫牡丹叢,其下有一貓,未知其精粗。丞相正肅吳公,與歐公姻家,一見曰:「此『正午牡丹』也。何以明之?其花披哆而色燥,此日中時花也;貓眼黑睛如線,此正午貓眼也。有帶露花,則房斂而色澤。貓眼早暮則睛圓,日漸中狹長,正午則如一線耳。」此亦善求古人筆意也。
歐陽修收藏有一幅古畫,卻不知有何方法可辯其好壞,一日出示於其姻親丞相吳育。吳從畫中的內容做評斷,認為是在描寫正午時刻的牡丹花;吳以為畫中的花形盛開而花色稍顯乾枯,顯示出正午時的牡丹花形;他又觀察在牡丹花叢下的貓,貓的眼睛色黑,瞳孔縮成一條線,因而判斷此貓亦是正午時的貓。吳育又說:早晨帶露水的花,花瓣稍微收斂而顏色稍帶潤澤;而貓的眼睛在早晨與傍晚時,瞳孔呈現圓形,在接近中午的前後,則縮成一條線的形狀,以此為左證此畫為『正午牡丹』。
文中提到吳育是透過對畫中牡丹的色澤與花形開斂,以及花叢下棲息的貓瞳孔變化的形狀等觀察,來判斷這幅古畫是在正午時所作之畫,而文中也隱隱顯示出作畫者對牡丹、貓的臨摹與觀察細微,呈現出生動而寫實的畫作;這個條目似乎透露出宋代文人將仔細觀察自然事物的精神,融入於文化層面的圖畫品鑒活動之中了。
在書畫門中,計有「正午牡丹」、「相國寺的壁畫」、「王維觀按樂圖」、「牛馬虎與鼠毛的畫法」、「佛光」與「沒骨圖」等六個條目,是集中在討論圖畫中的所描寫事物的寫真程度與作畫的方法,進而並品鑒其作畫技巧的精良與否。在「相國寺的壁畫」(279條)一文中,沈括力排眾議,認為吹管樂器是「以髮指」的位置來決定其所發的聲調,而琵琶則是以撥弦來發聲;而畫中彈奏琵琶的樂工撥弦是「琵琶以撥過為聲」的指法和位置,應是正確無誤的,他又認為高益做此畫時,內容的佈置、鋪排,可以說是相當地用心。
「王維觀按樂圖」(282條)一文中,記述著王維透過對畫中的彈奏方式,來判斷「按樂圖」是彈奏著「霓裳曲」的第三迭第一拍。而沈括則認為,「凡畫奏樂,只能畫一聲」,而「按樂圖」中的一聲,很多他曲都有,豈獨「霓裳曲」的第三迭第一拍?沈括又提到一人觀看「彈琴圖」後,認定是在彈奏「廣陵散」曲,括以為「廣陵散」曲中,有數聲是它所特有而不同他曲的,而這樣的判斷他以為是比較可信的。
「牛馬虎與鼠毛的畫法」(283條)一文中,沈括有一天問畫工「畫牛虎皆畫毛,惟馬不畫」何也?工言「馬毛細,不可畫」,沈括就難他說「鼠毛更細,何故卻畫?」,工不能對。沈括然後就提出他仔細觀察之看法,認為鼠的體積較小,以大小的比例來說,自然得畫毛,牛、虎的毛色較馬深,所以兩者的畫毛方法不同,所以畫牛、虎者有畫毛,而畫馬則無。
透過上述的三個條目,沈括著力於探討圖畫描述的內容是否傳達了具體正確的訊息與其作畫的手法。而這是否代表著宋代文人對圖畫鑑賞的傾向?在「宋迪工畫」(286條)中,「...則隨意命筆,默以神會,自然境皆天就,不類人為,是謂活筆」,與「董源善畫」(297條)中「近視之幾不類物像,遠觀則景物粲然,幽情遠思,如睹異境。...」,對於兩人重意、而不重形的文人畫畫風特別推舉;另外在「袁安臥雪圖」文中:「歐文忠盤車圖詩云:古畫畫意不畫形,梅詩詠物無隱情。忘形得意知者寡,不若見詩如見畫。此真為識畫者。」可能透露出沈括對「唐畫畫意」的推崇,來對照部分宋人著重於「寫真」的不同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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