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這樣一個老公

想當年,在師長,朋友的一片反對聲中,和他步入結婚殿堂的時候,我們倆才認識四十天,總共見過五次面。

咱並不是一向叛逆(從小到大,一直是老師家長最愛的小乖乖),也不是時不可待(正是雙十年華,如花似玉),更不是飢不擇食(從上小學起,便有男生等在校門口遞條子)。

可是一碰到他,便前沿盡失。

咱的博士老闆是個猶太老頭,一向待我如女,恨不過手下最用功的研究生被別人施計娶走,忿忿地問我:How much do you know about this guy?

Well,實話實說,NOT Much!

他個子不比我高多少,年紀比我大很多,沒有博士學位,無錢,無房,也不十分會甜言蜜語。是什麼原因,當年讓咱這朵含苞欲放的小花如此奮不顧身,不惜眾叛親離?

一直到今天,咱也沒搞明白。

閑來無事,仔細數數,這人實在是缺點多多。

無比專制。他要讓你休息,你就不能把池子裡的碗洗完。他要不讓你吃剩飯,你立馬就要去找垃圾桶。割草,鏟雪那是他的領地,其他任何家人都不可以染指。

兩面三刀。婚後有一半多的時間跟公婆生活在一起。不管是婆婆對咱有什麼不滿意,或是咱自認為受到了委屈,狀告到他那裡,他幾句好話一說,一定是硝煙盡失。他妹妹總結的好:他最擅長陽奉陰為,兩面和稀泥。所以,這麼多年過去了,咱都沒有機會和婆婆痛痛快快地幹上一仗,極不過癮。

不講究衛生。個人衛生還馬馬虎虎,只是不注意環境衛生。桌子髒了,床單該換了,地板要擦了......他卻不能主動看在眼裡。咱幹活的時候,他還會在旁邊說風涼話:別干了,多休息,挺乾淨的......你說煩不煩人。

不會欣賞美。按說他也是一表人才,自己卻從來沒有意識到。除了刮鬍子的時候照照鏡子,永遠不會做自我欣賞。不光不在乎自己的儀錶,也不支持咱對美的追求。什麼染頭髮,做面膜,修指甲,減肥......申請遞到他那裡,他一定是一票否決:現在這個樣子挺好的,幹嘛去受那個罪。(題外話:有次翻出一張公公年輕時的照片,真是帥呆了,簡直比上海灘裡的周潤發還要高幾個百分點。而婆婆一輩子也沒意識到自己有個帥老公。我和小姑異口同聲地說:真是對資源極大的浪費。)

對服裝沒有研究。在公司裡也當了個小頭頭,可一年到頭穿的那幾件衣服,都是咱在Costco購物時順手買的。內衣內褲永遠只穿婆婆自己縫製的。(兩年前,他回國參加大學畢業二十年聚會,箱子裡裝的就是這些布做的內衣內褲,咱取笑他說:就湊著這些內衣褲,就知道你沒打算回去搞外遇。)

非常小氣。家裡的電視都有十幾年工齡了,開的車是全身到處響的老爺車。每次咱提議出去吃飯,他總是說:餐館裡的菜哪有媽做的好吃。

對美食沒有研究。他做的一手好菜,卻從來不會對別人的烹調加以批評。我媽那麼沒自信的一個人,給他做了幾年飯,也變得自信了好多,因為他總是津津有味地把我媽做的菜吃的干乾淨淨。最可笑的是有一次,咱心血來潮做了一個菜,一不小心做糊了,他老人家下班來,稀裡糊塗吃下去,說:好久沒吃到這麼好吃的菜了,還有沒有?讓在旁邊等著看笑話的婆婆哭笑不得。

沒有陽剛之氣。不會大聲說話,不會拍桌子砸板凳發酒風,不會打老婆。偶爾心情不好,頂多把臉一沉,悶不作聲。如果咱也沉下臉來,不一會兒他就陪著笑臉來引咱,一直到把咱引笑為止,非常沒有立場,不像個真正的男子漢。

溺愛孩子。女兒隨口叫聲爸爸,或者給他個hug,他便高興的不知姓啥。空閑時最喜歡的,便是陪著女兒散步,練琴,聽音樂會,或是父女倆每週一次的 Sunday Brunch。

不講究浪漫。結婚的頭兩年,我們分居兩地,他便用鮮花禮物來感化咱。(咱僅有的幾件首飾,都是那時攢下的。)後來搬到一起,他便停止了鮮花攻勢。兩人單獨出去度假,他怕飛機失事,孩子沒人照顧;兩人出去吃飯,他又擔心老人在家裡心情不好。現在他能做到的浪漫便是時不時買點咱愛吃的冰淇淋,小蛋糕,或是把同事分給他的巧克力帶回家,等老人孩子睡著了,偷偷拿出來看著咱吃下去......讓咱的減肥計畫一再泡湯。

還有其它的缺點,比如說膽子小,工作太投入,總以為自己是對的......真是多不勝數。

有時也後悔當年匆匆忙忙把自己嫁了,沒有多考察驗收幾個。如果再換一個人,會不會是另一番更美好的天地?

不過,靜下心一想,在婚姻這件事上,再中一次lottery的機率有多大?審時度勢,還是湊湊和和,平平淡淡跟他過吧。至少,他的人壽保險的受益者是我。

有次問他:"你認為女兒找到像你這樣的老公的機會有多大?"他張口就來:"Almost impossible."咱雖然口頭上罵他大言不慚,可心裏不得不承認,這次可能還是他對,like always。

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到時如果有可能,一定不能讓女兒像咱這樣閃婚,實在是太冒險了!

寫於八月十二日
他和咱的象牙婚紀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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