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京：全球經濟恢復平衡的第七種情景

2009-07-20 23:22 作者:梁京 7月2日至4日，不久前成立的所謂中國"頂級"智庫--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CCIEE）高調亮相，在北京舉辦了一場"全球智庫峰會"。這個極具中國特色的"智庫"騾馬大會，竟有千人之眾。這自然不可能有任何嚴肅的思想交流，但外國人趨之若鶩，是因為他們知道，這是一個窺探全球金融危機衝擊下中國當權精英內心動向的難得機會。

會前，交流中心的秘書長郭建國透露，成立中心的創意並非來自當權者，而是來自去年10月幾位學者的上書。這說明遭遇全球金融風暴，中國有越來越多的人對胡溫的無能感到憂慮。不過，這幾位學者非常聰明，他們強調的不是"智庫"生產思想的能力，而是交流的能力。言下之意，胡溫並非缺乏思想和智慧，而是交流能力不足，以至造成外部世界對中國的各種恐懼。成立一個戴上"民間"面具的"頂級智庫"，有利於消除國際社會對中國的諸多誤解。

當然，中心迅速獲准成立，並得到巨額資助，絕非因為幾位學者的花言巧語，而必有很深的政治背景。所有瞭解曾培炎與江澤民私交的人，都不會看不到中心成立背後有江胡權爭的巨大陰影。曾培炎出任CCIEE董事長，反映了江派勢力不能接受胡溫無能帶來的巨大風險，要爭對外經濟決策的更大發言權，而胡溫則不得不讓步。

此次峰會，江澤民寵愛的周小川，再次成為媒體關注的明星。這不僅因為他是央行行長，掌握著金融風暴下令人關心的信息，還因為他對實質問題發表了實質性的見解，不像其他與會同胞，了無新意為中國辯護。

那麼，周小川對什麼問題發表了何種見解呢？周小川面對的實質性問題是，全球經濟失衡將如何了局，中國對此又將扮演何種角色？

周小川提出了未來全球經濟恢復平衡的6種可能情景。情景一，是美國家庭儲蓄率及總儲蓄率上升，中國居民消費大幅上升，全球平衡得到校正。情景二，是美國家庭及總儲蓄率上升，中國產能過剩，就業下降，ＧＤＰ低增長。情景三，還是美國家庭及總儲蓄率上升，但中國居民消費提高幅度不夠大，需增加城鎮化投資來平衡高儲蓄。而情景四，則是美國家庭及總儲蓄率上升，中國擴大海外投資，向發展中國家轉移產能，中國的貿易順差不再是主要矛盾，但美國等發達經濟的貿易未必平衡。

情景五，是美國總儲蓄率提高不能持續，公共消費居高不下，而中國經濟調整順利，部分產能轉移出去，或尚存過剩儲蓄並不流向美國，而是分流到其它國家，這時候仍可能出現美國對其他經濟負債的問題。情景六則是最壞一種：各國調整失敗，國際經濟持續失衡，貿易摩擦和貿易保護加重。

周小川表示，應力求情景一，避免情景二和六，進一步思考和研究情景三、四、五，並特別強調希望中國的儲蓄能更多地流向發展中國家。

這番言論告訴我們，中國當權精英終於認識到，靠美國消費維持中國高增長高就業的時代已經過去，中國產能嚴重過剩，消費嚴重不足才是全球經濟平衡的最大難題。不過，周小川直言中國提高消費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他對此並無信心。

這說明周小川的政治直覺遠遠超過他的經濟直覺。中國消費不足的根源正如秦暉所說，是低人權的社會制度，因此，提升消費的治本之道就在於全面提升人民的社會權利和政治權利，而這恰恰是中國當權精英最不想做也最不能做的。

不難看出，周小川最中意的假設，就是即使美國停止過度消費，中國高投資低消費的基本格局也能繼續，但這個假設正面臨現實的嚴重挑戰。

7 月1日，在中國大陸發行量巨大的《參考消息》不同尋常地譯載了《每日電訊報》"唱衰中國"的一篇文章，題目是〈貸款激增置中國銀行業於"危險境地"〉。文章暗示，中國盲目維持高增長，正帶來嚴重的銀行危機，還引述謝國忠預測，明年中國經濟將陷入嚴重衰退。7月15日，葉檀就農民工和大學生失業問題發表評論，指出中國的"經濟結構難題（正）在社會層面上繼續深化"，因此，一種更大的可能性，就是周小川不願設想的第七種情景：中國經濟和社會危機全面爆發，迫使收入分配革命，全球經濟因此得以恢復平衡。

2009-07-17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