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大學一個「改正」老右派的臨終遺言(二)
冤民臨終淚
在我的上訪信中,敘述了我的被迫害的經歷和30多年的信訪歷程一九五七年清華大學是怎樣將我按《標準》錯劃成右派的呢?請看我2000年3月18日給清華大學黨委書記和校長的信。
清華大學、黨委書記、校長您好:
2000年3月3日給二位的信想必已收到。3月13日給張老師打的電話,再次申明我的觀點。(1978)55號文件,不能解決我提的全部問題。3月3日的信已闡述我的全部理由。但3日的信中我已表明我將寫一份回憶材料-1957年清華大學是怎樣將我按標準錯劃成"右派"的。(其中如有虛假不實處,願以頭顱,生命做保,聽任處之。)
一、關於我的家庭
祖上三代都是貧民 即所謂的成份好
按解放初期,農村劃分成份時,我家庭為佃中農。(自家有部分生產資料,同時租佃地主的土地,我父親又給地主打長工)。我父親兄弟四個,祖父母1960年我在獄中時去世,我母親早逝,全家25口人,我祖上三代沒有會寫自己名字的人,直至八代宗親。我的家族,宗親全是窮苦農民,靠打長工維持生活。沒有為官、做匪、幫凶、走狗、漢奸之類的人。 日寇投降後(1945年)我的家鄉處於國民黨反動派和解放軍你來我走老百姓謂之拉據階段,到1948年徹底中共建立政權。
45-47年期間胡匪遍地,明搶明奪。為了保護自家僅有的幾頭牲畜,賣掉一匹馬,買一支槍,買槍的第二天早晨,蒙古自治軍(共產黨領導的)佔領了我的家鄉,從此這支槍就深藏地下。
二、密密加入中國新民主主義青年團,和早日加入中國共產黨的願望
我1948年冬天密密的加入青年團。介紹人叫劉玉林(他既不是我的同村人,也不是同族。)發展青年團組織的人,是當時彰武縣第八區工作隊隊長-孫佔芳。當時我也是兒童團團長,站崗放哨、盤查行人是兒童團的任務,隨著解放戰爭的勝利,人民政權的鞏固和壯大,政府在各地創建了學校。我也就入學,從小學、初中。1953年考入哈爾濱電機製造學校,限於家庭經濟條件,未能入高中。
在中專我擔任班長兼團支部書記。為了早日加入中國共產黨,向黨組織交心。因而在哈爾濱讀書期間向校團委組織部長高菊隱(女)說清我家藏有槍支的問題。1956年畢業分配到清華後,又向黨組織交入黨申請書,同時繼續說清槍支的問題。直到將我按標準錯劃成"右派"後,清華和地方聯繫起出槍支。槍支問題可能是清華黨委副書記胡鍵假設而不求證說我家不是地主也是富農的主要原因。(後面我還要說這個問題。)
三、我是怎樣按標準錯劃成"右派"的
1956年時工程物理系,是新設科系。又是保密的。到該系工作的人員,政治上要求高。我在中專時是團支部書記,又是黨的積極份子,我們學校有四個分配到清華按政審我分配到工程物理系做實驗員。從此我就在齊薈荃的領導下做實驗的準備工作,這時我兼任職工團支部書記工作。
1956年8月到清華大學,56年年終總結時被評為優良工作者。
1957年春季,黨向全國發出正風的號召。清華掀起幫助黨正風的高潮,白天工作,晚上開會到十點左右,身為團支部書記的我,掌握會場,啟發和號召團員和青年發言,自己也得帶頭髮言。在此期間,當時和以後40多年的時間自查自檢,我沒有一絲一點的反黨反社會主義言論,行為和文章。更沒有大小會主持批鬥我的人要深挖的反黨動機和目地。反右鬥爭開始初期,我是反右領導小組組長。
大約7月份的一個晚上,系裡通知我開會。會場橫幅標語上寫出著"批右派份子劉鳳麟大會"。從此我這個老兒童團的團長,建國前的老青年團員,清華大學1956年度的優良工作者,就成了大小會批鬥的"右派"。
56年時的工程物理系,人員是很少的,職工也更少,每次參加批鬥我的人,最多也超不過二十幾個人。因為我沒有任何批的東西。所以開會時只是口號聲、聲討聲、遣責聲,主持者叫著叫我交待"反黨反社會主動機和目地"。我無可交待,只有不言不說話,自然我成了"態度十分惡劣"的右派。
無中生有 莫須有的罪名成了右派的依據
受指使的批鬥會主持者,在我身上找不到一絲一點的右派依據,李質蘭只好泡製一件無中生有的事情,她(李質蘭)趁我不在宿舍的機會,偷偷地收查我的床輔,竟在批鬥我的會上說:在我的床頭上我寫"右派、萬歲"幾個,並聲稱,已經叫我擦掉。我當場反問:"既然已經叫我擦掉,你們怎能看得見,這純屬是無中生有,蓄意污陷"。我不免大笑。這樣的反問他們能放過我嗎?"態度十分惡劣"能有我的好下場嗎?
批鬥在進行著。無窮無盡的檢討,雖達不到主持者要的目地,依然是寫個沒完。幾十頁的檢討書,自我挖掘根源,我的家庭,我的社會關係,我個人出身更是純純潔潔,清清白白,而不只是清楚。但其中有一件,在我的檢討材料中。批鬥的主持者,得到給我定罪的依據。
提的中俄不平等條約問題 成了我終生的悔恨
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1957年社會主義陳營發生一連串的事件:(1)赫魯嘵夫批判斯大林。(2)匈波事件。(3)蘇聯出兵捷克和匈牙利等。當時中央為解釋和表明中國的態度,各級首長到高等學府作報告、講演。到清華做報告的是薄一波。地點在清華大學大禮堂。報告中,會場不斷有人用紙條提問題。傳到台上請解答。我也寫一個紙條問:"列寧早已宣布取消沙皇俄國對中國的一切不平等條約,為什麼?蘇聯至今通過伊犁條約和愛輝條約佔領中國黑龍江以北,伊犁河以西大面積土地不歸還中國",這樣的問題是無法解答的。條子傳到台上蔣南翔看過後塞進衣袋,沒給薄一波。這件事情被批鬥會的主持者定性為反蘇。寫在我的定案書上。
大家都知道,58-62年僅五年的時間,中蘇關係發生質的變化。"一評二評直八評、九評的論述,一個社會主義陣營的老大哥,面目全非的展現在世人面前"。珍寶島的炮聲,向世人宣布老大哥也是個侵略者。五年前僅以歷史事件為由(且又僅僅是報告會上一個小低條的提問,一無影響,二無後果)定為"反蘇"的"右派"定性者的根據又在那裡,他們的伎倆是多麼的荒唐、無知和不擇手段,害人的狼心,是多麼狠毒。五年前僅以歷史事件發問定性的"反蘇"者,態度自然是"十分惡劣"其下場是沒好的。--強制投入監獄。
殺雞給猴看,將我推進毀滅的深淵
另一件事是原黨委付書記胡鍵之流自上(黨委)到下(工程物理系)就是指示工程物理系定我為右派的根由。我中專畢業分配到清華大學住進第九宿舍,當時住在第八、九宿舍的人,全是實驗員和練習生。這兩棟二層樓,是通道式,每間住四個人。間與間之間沒有門筒式相通,沒有桌椅,每人只有一張床,生活和學習極不方便。有一次開資(工資)的第二天早晨,宿舍發生被小偷盜竊的案件。事情是物理實驗室的一個練習生,將九宿舍人的衣服趁人們睡著之機,盜出去,將錢偷光,因為宿舍沒有門,大筒道式,無法防備。我身為團支部書記,大家推我三個人到黨委要求改變一下居住條件,會見我們的是黨委付書記胡鍵,當即他問我們"是團員嗎?"回答是。我還回答我是支部書記。胡鍵說:"這次正風是和風細雨,出問題是要負責任的。"我們要求將八、九兩宿舍隔斷開,裝上門,沒有出軌的地方。(後來,反右一開始這兩個宿舍就進行了改裝。)胡鍵完全是為在實驗員這一群人中,抓住一隻雞,殺雞給猴看,將我推進毀滅的深淵。
反右鬥爭的高潮過後,進入向黨交心階段,對我的批鬥,也進入結尾要定性,下結論簽字的過程。給我定性簽字批鬥會進行兩次。
第一次口號聲,聲討聲之後,輪到我在個人意見欄內簽名,我的簽字是:"我是不是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右派,請黨看我以後的行動",送到黨委大約五六天之後,系裡又找我開會。這次的批鬥聲,聲討者,並帶有責罵聲,要比暴雨狂風猛烈千百倍。會議的主持者李質蘭叫我重新簽字。說我第一次簽字不老實,不認罪。我當即反問說:"個人意見,就是我自己的意見,我自己寫的為什麼不行,請告訴我怎麼簽!"主持者說:"只能寫同意",我說:"好吧!第一次要告訴我,何必叫您們斗第二回事,多累呀!"接著我在定案書上寫上"同意"二字,哼著歌曲走出會場。只能寫"同意"二字是胡鍵之流定的格式,因為他明明知道按標準將一個不是"右派"的青年劃成"右派",他心中是有鬼的,強制你簽上"同意"二字,這是他最終要達到的目地。可見握著權力的人,他要正人的時候,是多麼下流,多麼不擇手段。
胡鍵是什麼樣的黨委付書記呢?
請看下面這一事實。
為了既得利益 出賣同事
我代表八、九兩宿舍的實驗員和練習生,改變一下居住條件,保護財物不再被小偷盜竊,整風期間在黨委會見過一次胡鍵,他就藉助黨委付書記的權力,自上而下的將我劃成"右派",指示工程物理系職工無情的批鬥,無材料,編造泡製材料進行無休止的迫害,直到投入監獄。
在階梯教室最後的一次批鬥會上,胡鍵在總結時說:"劉鳳麟之所以是右派,他的家庭不是地主也是富農。"這就是胡鍵劃我右派的依據。當時我表態時是這樣說的:"身為清華大學的黨委付書記此時此刻,對我的家庭成分還在假設,說什麼不是這個就是那個,我的老家彰武縣還通火車,為什麼不去調查,這種假設而不求證的做法和心態,我不明白,是在幹什麼?我無法接受,告訴你我家是中農,關於我是不是"右派"問題,在這裡我只能說,我是不是反黨反社會主義右派,歷史會做出結論的,讓我們共同等待歷史作結論,作判決吧!"我又微笑著走出會場。這樣強有力據理的反擊,面對著握有權力偽君子等待我的下場只能是強行送進專政機關--公安局,勞改隊。
我一生的遭遇,30多年的信訪歷程,對冤情的申訴,我沒體會到能有多大作用。中共鼻祖毛澤東製造的冤案,為什麼毛已死三十多年後的今天,都不能得到讓世人認可滿意的撫平。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冤不能申,死不瞑目。三十多年寫的申冤信,百十封。這兒正理的一部分,是草民臨終前的哭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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