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本事叫擺平

2009-04-21 00:58 作者:牟丕志 時下社會上有一個使用率很高的詞叫擺平。我覺得，擺平這個詞內涵豐富，學問很大。我在某局當局長，是大家公認的一個很善於擺平麻煩和問題的人。我常常把擺平一詞掛在嘴上，動不動就說：把它擺平。當我自己或者我的單位、親屬、朋友、熟人遇到麻煩或問題的時候，我常常親自或間接地出手，將麻煩或問題給擺平了。我從擺平中學到了許多知識，也嘗到了不少的甜頭。所以，我總是樂此不疲。我的名氣也因此越來越大。人們都說我這個人關係廣、能量大、不好惹。
　　
凡是遇到麻煩或問題，我首先想到的是擺平。我認為，中國的國情有一個十分突出的特點，那就是大家很看重感情和關係。誰都有七情六慾，誰都有親朋好友。這是不容置疑的。如果你遇到了麻煩或問題，把你的關係網運用得恰到好處，許多麻煩和問題是能夠擺平的，有時並不是想像的那樣難。這不是我的武斷，而是我實踐經驗的總結。有一次，上級的一個檢查組來我們單位進行檢查，發現了嚴重的財務問題。他們說按規定對我們單位罰款50萬元，並且要建議上級將有關責任人撤職。我手下一幫人都感到很害怕。我說，出了問題不要慌，擺平了不就沒有事了嗎。接著，我對手下一幫人說：大家都想想辦法，他們說罰款50萬元，那麼我們就用49萬元去擺平這件事。如果擺平了這件事，說明我們還賺了1萬元呢。我的手下一幫人心領神會。大家八仙過海，各顯其能，托了許多人。很快檢查組就接到了不少的電話和條子，這些打電話的和傳條子的人，有許多是他們惹不起的。所以，麻煩和問題很快就被擺平了。檢查組不但沒有對我們單位實施罰款，還說要回去向領導匯報我們單位的財務管理的先進作法，下發通報表揚我們。你說說，這擺平的效果是多麼明顯呀。這也足以說明，運用擺平這一招，是可以顛倒黑白的。
　　
我發現，在大多數情況下，金錢的擺平效果是不錯的。它是擺平的常規武器。想想看，大家上班是為了謀生，也就是說，大家為了錢才離開了溫暖的家，開始了被領導管制和驅使的"上班"生活。誰家不需要錢，老人生病上醫院需要錢，孩子上學或找工作需要錢，自己尋求升職需要錢，買了住房歸還按揭貸款需要錢，親朋好友交往需要錢，總之，需要錢的地方太多了。所以，對於金錢，人們是很願意親近它的。當然，一些人出於某種考慮不收錢，比如，有人怕"出事"。也不排除個別的人嚴格自律不吃金錢這一套。但是，許多人還是"適應潮流"的。即使有不"適應潮流"的，也不說明他不能夠擺平。道理很簡單，他自己可以堅持原則，但是他不能不聽上級的。所以，在實施擺平過程中，如果我遇到了釘子，我就想方設法找到他們的上級，繞了一個彎來擺平他。所以，我的擺平的手段並不是單一的。我擺平的成功率是蠻高的。
　　
我把擺平當做一種權力的藝術。我是局長，在我管轄的範圍內，自己能夠直接擺平一些麻煩和問題。擺平實際是權力的一種展示和體現。比如，我的朋友張三違犯了某個規章被我的手下拿住。按規定，要罰他個傾家蕩產。他可憐巴巴地找到我，說是讓我救救他們全家，這個大恩大德永世不忘。張三平時對我不錯，也幫助過我。於是，我便讓秘書打了一個電話，麻煩和問題就擺平了。由秘書打電話來擺平，說明這個事情很小，用不著我親自辦。這就是權力的作用。對於張三來講，他要是自己想擺平這件事，要比登天還難。對於我來講，只是舉手之勞。張三和我是朋友，是他的福氣。俗話說，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中國人辦事很講究靈活性，平時，大家難免遇到這樣或那樣的麻煩和問題，但是擺平的空間也是很大的。在我手中擺平的事情數不勝數。
　　
擺平往往是一種交易。現代社會辦事講求托關係，走後門。關係的本質是一種交易。我是A局的局長，如果我需要擺平麻煩和問題，可以找B局的局長。當B局的局長需要擺平麻煩和問題，也可以找我。你幫我，我幫你。表面上看是互相幫助，其實就是交易。大家對此心知肚明，不必點破。假如我是一介平民，想找B局長擺平麻煩和問題，人家肯定不會管的。我之所以能夠擺平這，擺平那，是因為我是局長，是因為我手中有權力，並將這種權力加以延伸和交易。當然，我有一些麻煩和問題是擺不平的。這是因為我這個局長的級別不夠高。從理論上講，級別越高，擺平麻煩和問題的能力就越強，成功率就越高。當我擺平許多麻煩和問題的同時，我也經常被別人擺平。比如，我手下的一名員工嚴重違章，我準備按規定處分他。可是，我的一位上級領導打來了電話，說那位違紀的職工是他的一個親屬，讓我"酌情處理"。我想，上級是堅決不能得罪的。再說了，許多人巴結上級都沒有機會，人家把機會送給了我，如果我不抓住，那才是傻瓜呢。於是，我立馬告訴上級，讓他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了。
　　
事實上，所謂擺平，大多數情況是用人情對抗制度和規章的行為，或者說是用非正義對付正義的行為。對外不能大張旗鼓地宣傳，但在內部可以做為玄耀的資本。比如，我們單位出現了重大責任事故，按制度規章應該撤我的職，單位要被罰款。有關檢查監督部門紛紛介入了此事。可是，我通過運用手段把他們都給擺平了。我自然不會被撤職，我們單位也不必交罰款。這在上級看來，是一種本事；在群眾看來，也是值得稱讚的。在開展民意測驗時，我的得票率會提高的。而本分守法的人，往往會被大家認為是呆板和缺乏魄力，沒有能耐。我不知道別的單位是否是這樣，反正我們單位就是這個樣子。
　　
擺平不是萬能的。不是世間所有的事情都能擺平的。有一次，我的秘書小馬哭哭涕涕地找到我，說他的父親身患重病住到了某某醫院，醫生讓他準備後事，他不想讓自己的父親離他而去。當時，我喝酒喝到了興頭上，可謂豪情滿懷。於是我藉著酒的力量直拍胸脯。我說，你父親去的某某醫院的院長是我的朋友，這事我保證能夠為你擺平。一聽我能把這件事擺平，小馬感動極了。他說，他會一輩子感激我這個大恩人的。我說，這本是小事一樁，不用客氣。我很快就找到了那家醫院的院長。院長對我說：我們會盡力挽救病人的生命，可是，我們卻管不了生命。你的秘書小馬他父親患肝癌晚期。地球人是沒有辦法的，如果想擺平這件事，你得找外星人，興許他們有辦法。我一聽，傻眼了。可能是由於我擺平的麻煩和問題太多了，給自己造成了一種錯覺，以為天下所有麻煩、所有的問題都能擺平。看來，我的天不怕地不怕、啥事都敢擺平的習慣得改一改，不能隨意地大包大攬。像小馬父親患病這件事，我一時衝動說能夠擺平，結果說話不數，丟了面子。這個教訓應該記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