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京：溫家寶演累了

溫家寶今年會見各國記者，精神大不如前，注意力欠集中，反應也不夠敏捷，不但沒有留下信心十足的印象，反而讓人感覺他內心很累。畢竟，這已經是他的第七次表演，新鮮之感全無，加上六年的勞碌歲月，溫家寶顯出疲態，在情理之中。

不過在我看來，溫家寶打不起精神，應有更深刻的原因。最深刻的原因，就是溫家寶今日所處的大環境與當年朱鎔基相比，已大不相同。如今資訊之發達，民智之開化，非昔日可比，敏感的溫家寶應該明白，靠總理的獨角戲來撐起一個國家的面子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胡溫執政六年，時間雖然不長，但中國和世界卻經歷了一場空前的信息革命，這場信息革命徹底改造了人類獲取資訊和知識的傳統渠道，顛覆著以上智下愚時代的各種政治遊戲。事實上，中國正在出現一種前所未有的上愚下智格局：民間社會的敏感人士，汲取資訊和知識的速度，遠遠超過了當權者和當權精英。一年來，胡錦濤和溫家寶都象徵性地與網民進行了第一次網上交流，說明他們已經感受到了這種變局的壓力。此次人大會議前，溫家寶在和網民交流時，一定聽到不少尖銳的問題，他知道今天的百姓已經不大容易被"忽悠"了。

金融危機的爆發，揭示了胡錦濤和溫家寶再也難以自欺的一個冷酷事實：他們執政六年，錯過了一個重大的歷史良機，那就是奠定全民社會保障的基礎。過去六年，中國經濟獲得空前的發展機會，完全有財力實現這一重大的社會改革，但是，由於他們的無知和無能，由於他們對官僚和國際資本利益的屈從，中國把大量農民工血汗積累的財富，白白送給了富國。中國如果早把兩萬億美元外匯儲備的一半，投入社會保障和醫療保障，面對國際金融危機衝擊的中國農民工，也不至像今天這樣脆弱，中國經濟的內需也不會如此不足。溫家寶現在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因此，當金融時報記者提問農村依然貧困的中國爲什麽要借錢給富國的時候，他真正刺到了溫家寶的痛處。溫家寶答非所問，迴避了問題的實質，說明他深知這一問題的敏感。

今日的中國，多數老百姓並不知道自己的國家把如此巨大的財富轉移給富裕的國家，他們有限的金融知識以及他們的生活常識，讓他們很難理解這樣奇怪的經濟現象。但是，溫家寶心裏一定清楚，中國民衆總有一天會明白這一點，總有一天會提出那個外國記者一樣的問題。中國在幾億農民毫無社會保障的情況下，積累了兩萬億美元的巨額外匯儲備，是中國領導人無能的明證，是胡溫時代抹不去的恥辱。

歷史將如何評價自己，顯然是溫家寶越來越經常想到的問題。如果溫不是一個自大狂，他沒有理由對這個問題感到樂觀。胡溫"新政"下的這一輪高速經濟增長，是中國官僚和富人的財富增長最快的時代，也是中國相對貧困發展最快的時代，更重要的是，借用最新一期《南方週末》的語言，這是中國"政治道德敗壞，社會價值觀分裂"發展最爲快速的時代，因爲胡錦濤以空話治國，溫家寶以真情作秀，導致"中國官方話語與私下非議相異，言語與行動背離"發展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在常人的意義上，胡錦濤和溫家寶都不是壞人，他們對弱者存有幾分真正的同情心，但是，作爲國家的領導，他們信奉的奴才哲學，給這個國家帶來的是一場巨大的道德和文化災難。胡溫時代，正是中國社會矛盾與危機快速發展的時期，他們以維持穩定爲名，系統打壓各種支持正義和公正的社會力量，把郭飛雄，陳光誠，胡佳這類社會良心當作社會公敵，而讓貪官和各種黑勢力如魚得水，大行其道。正是在胡溫治下，官僚貪腐和黑惡勢力勾結一體，成了氣候，爲中國未來的改革製造了極大障礙。

事到如今，無論是胡錦濤更圓滿的空話，還是溫家寶更真情的表演，都不能亡羊補牢，況且，溫家寶已經演累了。中國唯一能期待的，是民智開化和資訊發達時代的危機能催生一代敢作敢爲的政治領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