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看了我的「半個遺書」

我被診斷出患了絕症,醫生說如不趕快手術,生命大概還有半年到一年的時間.聽了雖有些震驚,但也沒有那種五雷轟頂的感覺.各種各樣的事遇多了,生活已經把 我修煉成了一塊鐵,沒有什麼事情能讓我的心隨著遇到的各種好事或壞事,大事小事而起什麼大的波瀾.人總有一死,不過早晚罷了.一生對社會沒什麼貢獻,埋了 化作有機肥,養一塊田,就算聊了心願了.但我也還是有許多的牽掛,我的兒子我的老母兄弟姐妹..我不想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讓他們傷心,著急.尤其是我的 兒子,他雖然已經22歲了,我還是把它當成一個孩子,他是我在美國的唯一的親人.老婆去世後,我們兩個人相依為命.我想先給他寫封信吧.把想說的,要囑咐 的話都先寫出來,以後看病情的發展再選擇合適的機會把這封信給他.如果我選擇把這封信在我死後再留給他看的話,這封信就是遺書了,姑且把它稱作"半個遺書"吧.  

兒子是個醫學生.學校提供全額的獎學金,生活上他是獨立的,我們雖住在同一個城市,平時他住在他的condominium.他每個星期到家裡來看我一次.我們常常一起去看看電影,球賽,座座酒吧,下下館子.即是父子更像朋友.
 
週末的一天下午,我出去買東西回來,我剛把車子停進車庫,兒子已滿臉的淚水,傷心的站在那裡,見到我就馬上哭著問, "你幹什麼去了?"我想一定出了什麼大事,不然怎麼能讓一個二十多歲的1米84的健壯小夥子這麼難過呢!

我急忙的大聲問: "出了什麼事?"

他哭著說: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什麼事呀?"當時我真的沒想起來有什麼事瞞著他.

"你生病的事."他答道.  

我這才想起來,我出門前,在寫那封"半個遺書"出門時也沒關電腦.他一定是進了房子看我不在家,就去上電腦了,看到了我的那"半個遺書. "

看把孩子嚇得.他可能是想我有意把那封"半個遺書"掛在電腦上,為的是讓他能看到,我出去幹什麼蠢事去了.以為我永遠的回不來了!  

沒辦法我也就只好如實地交代了.其實"半個遺書"剛開始寫,還沒寫過兩頁.我是用英文寫的.因為他的中文水平比較差,我怕他讀不懂.內容主要是一些囑咐,平時沒說過但想告訴他一些話.大概我是這麼寫的.
 
我們把你帶到這個世上,就應該對你負責,把你培養成人.在你二十歲的時候你的母親來離開了你,現在只過了兩年你的父親也要離開你了,讓你這麼年輕 就沒有了家和父母的溫暖.還要為我們擔驚受怕,對不起你了.有了你,我和你媽媽感到生活得很完美,你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了無限的樂趣,你從小到大,在學校的 表現都很不錯,給我和你媽媽臉上增了不少光.我們感謝你!我還寫了些他性格上的弱點,生活上要注意的小節.還有很多要說的話要接著寫下去.  

那天我們倆聊了很長時間.他詢問了我的病情,察看了我手頭所有的化驗及各種檢查的結果.從醫生職業的角度,安慰我,要有信心,可以治好的.他還問 了下一次和醫生見面的時間,他堅持要和我一起去.他還要搬回來和我一起住,我對他說,沒有那個必要.我現在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生活的很規律.你回來我 還要想著你的吃喝住行的一些事情,反而會給我帶來額外的事情.

"我是你兒子,我媽又不在了,你就我這麼一個親人,我不照顧你誰照顧你呀!"他說.

"久病床前無孝子,我要多節省下時間,留著以後真正需要你得時候再麻煩你.你常打電話來就行了,我有事會叫你的."我輕鬆的對他講.

晚上我堅持要他回去,我對他說,我一個人清靜慣了.更習慣一個人在家裡.在我的一再堅持下他還是回去了.
 
他走後,我發現,那"半個遺書"不見了,他將它從電腦裡刪除了.他不想讓我沉浸在大難臨頭,死期將近情緒裡面.
  
七個半小時的手術,讓我起死回生,像換個人似的,回到正常人的行列.我常常會想起,我前前後後的多次的醫院治 療過程中,兒子數十次的背著書包,匆匆地趕到醫院的情景.為了我的手術,他請假一段時間,耽誤了他三個月的學習.每當我提起這個事的時候,總有一點歉意, 他都對我說, "沒耽誤什麼,你不要老提這件事."
 
還有什麼能告訴大家的呢?父母們保護好自己的健康,就是對兒女們的最大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