飢荒年間二三事(真實故事)

這是上個世紀六十年代發生在我的家族裡幾件事情,就是我們重慶地區大量餓死人的六一二年的時候發生在我們家裡的幾個感人的故事!

那個時候,我父親只有八歲,還在讀小學二三年級,大伯十八歲,讀完高小畢業後在社裡當保管。那個時候,由於政策的失誤,搞大伙食團、大煉鋼鐵,地裡的莊稼無人種、無人收,村裡(那時叫大隊)已嚴重斷糧,連一些野菜都被人吃光了,人們開始吃泥巴做的"觀音米"。父親每天也餓得走路都沒有力氣,有時跑到田裡抓 "蚱螞"吃。

父親在小學上學,按規定每天學校有供應幾兩米的稀飯(實際上只有一點點米,其餘全是湯),長身體的年齡,吃這麼點哪裡夠。於是父親每天吃完自己的飯,就跑到社裡的大伙食堂等社裡開飯,就會守著大伯碗裡的那點稀飯,而大伯每天也都會拐到一個無人看到的角落,把自已的那點飯讓給這個最小的弟弟。

年小的時候,每當父親在家裡當著我和弟弟講這個故事的時候(父親從來未當著外人的面講這件事),我總是好奇地問:"那大伯吃什麼,他不餓嗎?"而父親從來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年幼的我,理解不了父親兄弟之間的這份深情,理解不了大伯寧願自己吃不飽,也要把稀飯讓給年幼的弟弟的那份手足之情。

現在大伯都已經去世好幾年了,但父親還是不願意向外人提起這感人的故事的,其實我是知道原因的,因為父親要照顧他大哥的英名,因為那個時候大伯在社裡當保管(保管室就在公共食堂後面),大伯把飯讓給了弟弟,自己肯定會挨餓,每當這個時候,大伯就會偷偷地從保管室裡拿幾個紅苕來,關好門以後放到火未退盡的灶裡烤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吃半生不熟的紅苕充飢。父親不願對外人提起,是不想讓大家認為大伯是小偷,偷食堂的紅苕吃。而我並不認為可恥,從這件事情裡,我看到是大伯人性的光輝,為了照顧弟弟,寧願自己挨餓的高貴品質,甚至是被餓死的可能,當時院子裡已經餓死了兩個鄰居(大伯中午把飯給了父親,肯定得挨餓,因為要偷吃紅苕,也只能等到晚上,白天是絕對沒機會的)。而同時期,官僚們卻大魚大肉,甚至還能吃海鮮,與大伯相比,他們豈不是連豬狗都不如嗎?

也是在同一時間,發生的另一個故事,同樣的感人。那個時候,二伯十六歲,還沒有去部隊參軍,作為民工參加了修水庫的工程,在我們縣上另一個區修"**水庫"。修水庫是重體力活,雖然吃得不好,但還是能夠吃飽。

有一天,可能是慶祝共產黨的什麼節日、或者是"紅太陽"的生日、也可能是修水庫的工程取得什麼階段性的勝利,總之,有什麼喜事,工地居然打了一次牙祭,每人有一小碗"紅燒肉"。二伯也好久沒吃肉了,我在想,他當時看著肉肯定也是口水直流,但不可思議的是,二伯並沒有吃這碗肉,而是走了幾十里山路,把這碗肉端回來給他的母親,也就是我的奶奶吃。因為他知道,他的母親,已經一年多不知道肉是什麼滋味了。

奶奶以前娘家較富裕,在我們當地也算有錢人,可嫁給我爺爺後就一直都吃苦,我們家沒有錢,是租別人田過活的。但奶奶有中國傳統婦女的那種美德,一直以丈夫和孩子為中心。奶奶並沒有吃這碗肉,而是把這碗肉給了她的大女兒,也就是我的大姑媽,那時候大姑媽剛生了孩子,這是當時村裡一年裡僅出生的兩個孩子之一 (那年頭,大人都吃不飽,哪能生小孩,姑媽能生了一個小孩,真的可以說是一個奇蹟,大姑父後來不久就餓死了),奶奶一直想的是,姑媽生了小孩,需要加強點營養,好有奶餵小孩)。

可能現在的人,理解不了飢荒年間一碗飯、一碗肉意味著什麼,我也是在看了多本關於描寫飢荒年間的書之後,才理解家族裡在"人相食" 的飢荒年間,還有如此真情存在的可貴,寫到這,我不禁眼角有些濕潤,就以此文作為對逝去的大伯二伯的紀念吧,希望這個國家能永遠有一份真情存在,希望這個國家的人民都能過上幸福的生活,讓悲劇不再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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