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 潛在整體性崩潰
本文作者是大陸財經問題撰稿人,他從經濟層面入手,聯繫社會矛盾激化的政治現實,說明中國的所謂"亞洲奇蹟",乃是臭名昭著的裙帶資本主義、完全失控的。
一、難道人們看到的中國僅僅是一個假象?
在前兩年非常流行的一本小冊子"蕭條經濟學的回歸"中,克魯格曼先生做了一個讓中國人疑惑不已卻又不寒而慄的設問:下一個是中國嗎?他的意思是說,在幾乎所有的亞洲國家都經歷了一次毀滅性的崩潰之後,中國--這個"亞洲奇蹟"中最大的奇蹟,是不是下一個即將崩塌的神話?
雖然,中國有所有已經遭遇流行病襲擊的亞洲國家的通病,比如臭名昭著的裙帶資本主義,完全失控的銀行管理等等,但作為一個比其他亞洲國家龐大得多的經濟體,中國顯然具有自己與眾不同甚至是至關重要的特點,否則我們就很難解釋為什麼獨獨中國能夠倖免於那一場可怕的災難了。可能正是鑒於中國問題的複雜性和棘手程度,克魯格曼在提出了這個讓人煩惱的問題之後,並沒有給出答案,便匆匆結束了他的討論;雖然,他明確地將中國歸為他所謂的"壞"的經濟體--那種即將進入危機狀態的經濟體。
從表面上看,中國不僅成功地避開了亞洲金融風暴的蹂躪,而且繼續以其慣有的高增長姿態傲視全球。在危機之後,中國仍然以年均百分之七以上速度連續增長了四年,在許多中國問題研究專家那裡,中國的這種奇特表現已經成為世紀之謎,因為它對我們的常識構成了挑戰。難道,常識真的要被證偽嗎?還是人們看到的中國,僅僅是一個假象?
二、權貴資本用政治手段強行掠奪弱勢階層、竭澤而漁
在亞洲金融風暴發生的一九九七年,中國經濟實際上在內部已經遇到了嚴重問題,這不僅表現在中國經濟一直處於緩慢的下滑過程中,更表現在中國一直引以為傲的漸進改革已經完全失去了動力。金融改革毫無起色、國企問題日趨嚴重、貪污及社會貧困開始制度性瀰漫,突如其來的亞洲金融危機不過是以一種意外的方式暴露了中國這種漸進模式的另一面。
當此時,本來是中國領導人痛下決心、革除體制積弊的時候,然而自尊心和現實經濟的壓力驅使中國領導人走上了一條截然相反的道路。為了繼續維持經濟的快速增長以遮掩這個即將衰朽的神話,中國領導人幾乎完全擱置了制度改革,開始不惜一切代價地追求短期經濟表現。就中國領導人對嚴峻的制度改革形勢的漠視而言,這種以GDP為唯一追求目標的執政思路已經達到了瘋狂的程度。正如許多觀察家看到的那樣,一九九七年之後,中國領導人沒有推出一項旨在長遠的改革--無論是經濟改革還是更加緊迫的政治改革,來凝聚進一步改革的動力。相反,他們利用一切可以動員的資源,以一種近乎掠奪的方式來極力支撐其表面的繁榮。在短短的四年中,中國政府採取一切可能採取的方式來刺激經濟增長,這既包括西方人熟悉的財政政策、貨幣政策,也包括西方人不那麼熟悉的所謂收入政策和消費政策。藉助於這些以龐大的以公共開支為基礎的政策刺激,中國在少數大型城市快速樹立起了一個高成長國家的典型形象:不斷崛起的高樓大廈,迅速增長的中產階級消費群體,源源不絕的外來的、尤其是港臺地區的投資,絡繹不絕的黃金週旅遊人群。呼應於這種新的形象,那些對亞洲模式曾經有過深刻懷疑的人們終於丟掉了他們最後的一絲警惕,以自己的熱情和行動匆匆投入了"中國世紀"的合唱。
然而,人們很快就會發現,中國不僅僅意味著大城市,更不僅僅意味著那些多少有些樣板意義的特大城市;中國不僅意味著讓人心動的機會,也可能同樣意味著始料不及的巨大麻煩。讓我們來看一看實施這種被中國領導人稱為"擴大內需"、卻被我稱為"類凱恩斯療法"所付出的代價吧!我之所以將這種政策稱為"類凱恩斯療法",而不是克魯格曼所推薦的"凱恩斯療法",是因為實施同一政策的並不是同樣性質的政府。換句話說,中國政府是在完全缺乏"凱恩斯契約"的約束下實施這些政策的。在這種契約中,政府必須在不違反自由市場原則的情況下來採取干預行動,而這種契約在中國似乎根本就不存在。我們必須注意到,在實施同樣政策的時候,中國政府仍然是一個權力完全不受監督但卻掌握大量壟斷資源的政府,這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區別。正是出於這個區別,我們將會看到同樣一個政策將導致何等南轅北轍的效果。
積極的財政政策,是中國一九九七年後採取的一攬子刺激政策的核心部分。從一九九八年開始,中國政府進行了大量的公共投資;為此,中央政府的財政赤字從一九九七年的五百六十億飆升到二00二年的三千多億。無論我們從什麼角度去評價這個政策,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是,在中國,所有的公共投資不僅低效,而且充滿了各種貪污和受賄醜聞。正是基於這一點,民間將這類公共投資形象地比喻為"富官工程"就不足為奇了。這個問題的實質和嚴重性在於,在一個權力不受監督的國家裡,以大量國債發行所支撐的公共工程意味著:少數擁有權力的腐敗官員在透支全體人民的未來。在這個問題上,我們不能期望中國能發生什麼奇蹟。事實上,我們已經看到大量的公共投資正成為毫無用處的垃圾。實施積極的財政政策以來,中國又開始了一個與九0年代初期非常相似的大興土木的高潮,不過上一次僅僅表現為地方政府的投機,而這一次的主角卻是中央政府。人們還記得,在九0年代中期,中央政府經過了一系列艱難的討價還價之後,才從地方政府手中奪取了更大的控制權。然而一旦大權在握,中央政府卻幹起了同樣的勾當,實在是權力經濟的本質使然,不過是大集權與小集權的區別,五十步笑一百步耳。九0年代初期那次以開發區建設為主體的投資狂熱,除了留下大量的撂荒土地之外,還留下了大量的銀行壞賬,難道這一次規模更巨但同樣毫無成本約束的公共投資的結果,就一定會更好些嗎?江蘇省的一個例子特別能夠說明這個問題:江蘇省北部的一個縣,花費了大量的公共投資建立了一個完全是為了炫耀政績的電話縣,其結果卻是,強制安裝的電話成了農民家中無用的擺設。如果這也叫GDP的話,大概只能稱作"災害GDP"。
與上面的積極財政政策相配套的是所謂的貨幣政策,在經過了九0年代初期的通貨膨脹教訓之後,中國貨幣管理當局在這方面似乎比較謹慎。由於害怕刺激高通貨膨脹,中央政府一直以穩健的貨幣政策相稱,但這種"穩健"實際上僅僅停留在口頭上,誠如大家看到的,從一九九八年起,政府已經連續五次降低利率。考慮到中國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貸款都流向了奄奄一息的國有企業,這個政策的實際效果可想而知。一個合理的推論是,四年來的貨幣政策,在危險的基數上大大增加了銀行的壞帳。雖然,我們不能準確地知道這個比例增加的具體程度,但這可能也正是危險所在--未知的危險要比已知的危險可怕得多。如果,上面那些政策還沒有超出我們理性的想像範圍的話,那麼中國政府直接推動股市上漲就顯得有些愚蠢和浪漫了,這讓那些有些歷史感的人輕易聯想到大躍進時期的瘋狂。在中國一九九九年開始到二00一年七月結束的罕見牛市中,一個重要的歷史事件肯定會作為醜聞記錄在案,這就是"人民日報"在一九九九年六月發表的社論。這篇社論以欺騙的手法催促投資者進入股市,以營造社會虛幻的"財富效應",並同時為國有企業解困。鑒於在這個時期,中國的權貴資本已經發育得相當成熟,我們完全可以將中國股市兩年多的牛市定義為:權貴資本對社會財富一次規模巨大的洗劫。直到現在為止,中國證券市場的泡沫仍然遠離合理區間,但它套牢的資金已可以萬億計。而在這一輪牛市落幕的同時,中國經濟在亞洲金融危機之後持續多年的"GDP秀",也開始落幕。
與上述股市政策同樣讓人難以置信的,還有另外一項政策。那就是所謂收入政策。從一九九九年開始,政府為公務員連續加薪,到目前為止,公務員的薪水提高了接近一倍。誰都知道,中國公務員是中國改革中受益最大的群體之一,其實際收入要遠遠超過名義收入。可笑的是,這項政策竟然是在拉動內需的名義下進行的,這不僅引起了普遍嘲笑,也激起了下層階級的廣泛怨恨,而其對內需的拉動,當然也只能是說給天真的人們聽聽。這種為所欲為的執政取向,除了證明中國政府官員對社會緊張情緒的麻木之外,恐怕證明不了其他什麼。
在國有企業方面,中國政府同樣注入了極大的財政資源,這既包括用五花八門的行政手段來限制甚至消滅競爭,如"關停並轉"中小企業;也包括毫不遮掩的直接財政資助方式,如荒唐的"債轉股"和直接撥款二千億增加國有企業資本金。透過這些明顯具有短期色彩的手段,中國國有企業的盈利水平像變魔術一樣得到扭轉。到二00一年度,中國國有企業三年脫困的成績突出表現在這樣一組數字上:國有企業的盈利從一九九九年的九百億達到二千三百三十億。然而這個數字的後面是什麼呢?事實是:中國前十名的壟斷企業佔據其中的一千九百億,國家重點支持(注意,這意味著國家想怎麼支持就怎麼支持)的其它前五百名大企業共獲得盈利四百二十億元。按"香港信報"的推算,這也就是說,剩下的六萬多家國有企業平均盈利只有一萬元。看清了這一點,我們不能不佩服,中國領導人不愧是"波將金"經濟的業內高手。在這種資源向大型壟斷企業集中的趨勢中,我們已經隱約看到了俄羅斯 "寡頭經濟"的輪廓。
亞洲金融危機之後,在中國採取的所有應對政策中,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人民幣匯率政策了,這贏得了國際輿論非常慷慨的讚揚,儘管國內對中國政府的這項政策的利弊得失爭論不休,莫衷一是,但一個極其重要而且被忽視的問題是:人民幣的堅挺對中國國內各階層的影響是截然不同的。也就是說,在中國的外貿依存度指標已經達到百分之四十以上、在外部市場變動劇烈的情況下,人為的外匯管制在中國國內各階層中起到了一次財富再分配的作用。可以直接觀察到的事實是,人民幣的堅挺直接打擊和剝奪了以農民為主體的中國的貧困階層。廉價勞動力是中國在世界市場上最大的競爭優勢,這種優勢一方面源於中國剩餘勞動的巨大供給,另一方面則完全是由於中國人對低工資收入的超強忍耐力。但在周邊地區貨幣大幅度貶值的情況下,中國下層階級的勞動力價格卻被人為高估,這阻斷了中國通過經濟手段向世界市場輸出人口壓力的通道,人為地限制了中國低收入階層的就業渠道和工資上漲。這雖然為中國政府在世界上掙夠了面子,但卻是以農民及其他低收入階層進一步淪落為代價的。考慮到農民在中國人口中所佔有的絕對份額,這個代價可能相當巨大,而且並不僅僅是經濟上的代價。一方面,中國低收入階層承擔了人民幣堅挺的全部代價,所謂人民幣不貶值之"弊";另一方面,以城市居民為主的另一部分中國人,尤其是壟斷和權力資本卻享受了人民幣堅挺的絕大部分好處,所謂人民幣不貶值之"利"。中國進口產品的主要消費者集中在城市尤其是大城市,人民幣的堅挺大大增加了他們對進口產品的消費能力,而農民和下層階級卻與這種消費完全無關。與此同時,人民幣的堅挺對那些主要依賴進口設備、進口原材料並大量使用國外債務的壟斷企業和權貴資本有利,比如電信等壟斷企業。在中國的城市,幾乎所有的生產和消費領域都與進口密切相關,人民幣的堅挺的確大大刺激了中國城市對進口產品的消費胃口,這大概就是許多外國資本一夜之間突然發現了一個中國中產階級的真實原因。然而這個具有"樣板意義"的中產階級的基礎並不牢靠,因為這是一次匯率管制所導致的突擊性的財富轉移。中國農民一直是中國改革成本的主要承擔者,這種被動的承擔並非是由於他們的愚鈍,而僅僅是因為他們遠離權力中心。這種困境的最新一個例證是,作為中國最弱勢的產業,農業卻在"入世"談判中作出了高於許多國家的開放承諾。所以,我們有充分的理由的懷疑:人民幣的堅挺是不是也是一種體制的"故意"--強勢階級利用看上去中性的宏觀政策的尋租?雖然從長期看,中國農業問題
可能主要不是一個匯率的問題,但人民幣的人為堅挺,卻在這幾年極大地加劇了中國弱勢階級的困苦,這是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
看清楚了這樣的真相,難道我們還能認為,中國成功地避開了亞洲金融風暴嗎?我們不過是將這種衝擊通過政治手段強行分配給了中國的弱勢階層罷了。人民幣沒有貶值,僅僅說明瞭中國有可以人為控制的"外匯管制",僅僅說明有人要竭力維持一個名不副實的強國形象,而不能說明任何其他問題。
中國經濟在最近幾年不同尋常的表現,讓人們很容易聯想到計畫經濟時代的中國。那時候,我們有更加讓人瞠目結舌的增長速度,同時也有比現在更加凋弊的民生。在一個權力高度集中的國家,維持一個高增長的GDP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通過輪番使用上面一系列手段,中國經濟在亞洲金融風暴之後維持了"一枝獨秀"的局面--這被中國的經濟學家稱為"七上八下"(百分之七以上、百分之八之下)。然而,正如這個中文詞語的另外一個意思一樣,這個"一枝獨秀"並不如看上去那麼令人放心,在一幫可笑的政府經濟學家不斷地鼓吹中國經濟已經出現了拐點之後,這個拐點卻始終沒有真正出現。更多的人則開始相信,如果中國不迅速進行旨在修復增長動力的制度改革的話,中國政府官員和經濟學家一直盼望的那個拐點,可能恰恰是一個向下的拐點。中國國家統計局最新的數據顯示:二00一年四季度,中國GDP增長是創記錄的百分之六點六,在我看來,這個數據所反映的某種趨勢,可能正在揭開中國經濟為"一枝獨秀"所付出的沈重的歷史代價。
三、假象背後是被掩蓋的深重的經濟、政治危機
雖然已經有經濟學家正在悄悄談論中國為一枝獨秀所付出的代價,但更多的人們則開始以他們實際行動對百分之七的增長速度提出了質疑。就在今年,當中國人大以慣常的虛偽姿態總結政府去年的成績時,大慶--中國極具象征性的國有企業,發生了歷史上最大規模的示威。我們雖然很難判斷這是不是中國漸進改革走向突然死亡的信號,但這一事實強烈的暗示我們:中國,可能是一個假象。
我們不能說,中國目前所存在的嚴重問題,是從亞洲金融危機之後開始的,但這四年為了維持面子上的繁榮而採取的竭澤而漁的政策,無疑加劇了事態的惡化,而最重要的代價可能是,中國可能已經錯過和平改革的最後機會。現在,讓我們走到漂亮的GDP的背後,看一看中國的另外一面。
1.瀕臨絕境的國家財政
雖然中國領導人利用各種指標和標準來為自己的財政政策辯護並維護本國財政的穩健形象,但很顯然,這裡面存在嚴重的誤導。這倒不僅僅是因為中國財政數字的虛假,而是因為有大量的國家負債完全無法統計。有中國經濟學傢俬下裡作過估計,中國的國家負債已經達到十三萬億左右。但這位經濟學家的估算中對中國普遍存在的工資拖欠似乎沒有足夠估計,有資料披露這一數字已經達到二萬億左右,如果考慮進這一因素,中國的國家負債與GDP的比率可能已經接近或者超過日本的百分之一百三十一。需要指出的是,在世界的主要大國中,日本的這個比率已經是全球之冠了。
與此同時,為了滿足政府不可遏制的鋼性開支增長,從一九九七年開始,政府一直都在通過合法的稅收,不斷加大對民間財富的非法收刮。基於我們對中國政治現狀的理解,稅收的最終承受者肯定是中國的中下層階級,這一點,我們已經可以從中國社會日益增多的抗稅事件以及不斷升級的怨恨情緒中感覺到。一九九七年到二00一年,國家稅收連年以兩倍於GDP的速度增長,而剛剛過去的二00一年度,這個數字已經是同年GDP增長速度的三倍。從中國民間業已普遍感受到的痛苦程度看,這個數字繼續高位增長的潛力已經十分有限。換言之,中國社會的稅收潛力與中國政府日益膨脹的財政胃口之間所存在的緊張關係,將在未來幾年達到高峰。
2.難以自拔的金融陷阱
日本最近十年來的令人難堪的經濟表現被普遍歸結為銀行體系的嚴重問題。但在這個問題上,日本恐怕還算不得最壞的學生。按照最悲觀的估計,日本銀行的不良債權比例接近百分之二十,但這個數字與中國相比卻是小巫見大巫。按照中國官方最新的估計,中國國有銀行的不良債權比例達到百分之二十六,但這個比例卻遭到中國民間與國際機構的一致懷疑。一般估計,在中國,這一比例已經達到令人異常恐慌的百分之五十。人們普遍猜測,中國國有銀行問題的嚴重程度,恐怕已經遠遠超出最高主管官員的估計,這種猜測正在越來越多的銀行腐敗案件中得到證實。這幾年,在中國人民銀行試探性地關閉了幾家信託投資公司之後,其真實情況與人們估計之間的差距讓所有人大吃一驚。與此同時,中國在一些地方試行的貸款"五類分級"制度卻一再受阻,原因很簡單,這種符合國際慣例的分級制度將大大增加銀行的不良比例。形勢的確相當惡劣,但從中國官方一再擱置金融改革的情形看,中國領導人似乎並沒有表現出相稱的緊迫感和勇氣。顯然,這已經事涉難度和風險同樣巨大的政治改革;從最近披露的王雪冰案中,人們更加清楚地知道了這一點。
一個流傳頗廣的例子有助於外界瞭解國有銀行的真相:一位"五大"(五大國際會計師事務所)的高級合夥人到國內一家市級銀行調查,他目睹的兩件事讓他難以置信:一是這位銀行行長的辦公室 "大得可以打籃球";二是辦公桌上最高檔的電腦上竟然有厚厚一層灰。對此,這位高級合夥人的評價是:這種銀行居然還能存在,真是金融界的恥辱。中國國有銀行之腐敗低效程度由此可見一斑。如果以上的事實還不足以說明中國銀行業經營問題的爆炸性的話,那麼下面的事實將幫助我們瞭解這種爆炸後的災難程度。就在最近即將在中國大陸上市的招商銀行的招股說明書中,人們發現,這家被普遍認為是中國目前最優秀的銀行,其離岸業務的壞帳率竟然高達百分之九十三以上,這讓那些對中國銀行持最悲觀態度的人都大為震驚。
然而,中國財政、金融問題的嚴重性並不僅僅在於它有多麼危險的指標或者數據,而是它體現了這樣一種政治經濟學的實質:權力和權力資本在毫無監督和約束的情況下,無償佔用和揮霍全民的未來財富(存款、國債、股票等等)。既無約束與監督,這種揮霍當也就毫無節制,而中國的老百姓卻天真地以為他們是在為自己的未來儲蓄和投資。從宏觀上講,中國的金融、財政包括資本市場徒有現代經濟之表象,但其在代理過程中的道德風險卻無比巨大。
曾經有中國學者估算,中國經濟的潛在產出增長率應該是百分之十,但九0年代中期以來,中國的實際經濟增長率始終低於這個水平。對照中國增長模式與日本的高度相似性(政府主導的經濟增長,在這種模式中,中國可能更是一個極端案例),已經有人開始懷疑,中國是不是早在九0年代中期就已經陷入了與日本一樣的"增長型衰退"。如果這個結論成立,在今後幾年,中國就非常有可能進一步跌入"增長型蕭條"。果如此,中國在漸進改革中長期積累而在最近幾年愈演愈烈的各種尖銳矛盾,就有可能找到噴發的時機。
最近幾年,夾雜在表面上"中性"但劑量卻不斷加大的"凱恩斯療法"的浮躁中,中國社會發生了一系列引人注目的趨勢性變化。與上面那些靜態並且廣為人知的數據相比,這些動態的趨勢已經和即將顯示的冷酷力量還不太為人所知。這些趨勢包括:
3. 權力資本突擊圈錢、洗劫民間財富
權力資本一直寄生於中國漸進改革的體制縫隙中,由於政治體制改革的滯後甚至是倒退,權力資本有足夠長的時間和足夠多的機會在合法的體制中大量複製。雖然這種後果是中國漸進改革(本質上卻是在維護秩序穩定的約束條件下,無原則地刺激"權力"的積極性來推動的改革)的一個邏輯必然,但最近幾年的"類凱恩斯療法"無可挽回地加速了這一進程。這體現在兩個方面:
第一,由於醉心於短期的經濟表現和屈服於體制改革的艱難,在亞洲金融危機之後,中國的體制改革已經完全處於懸空狀態;這一點,相信所有密切關注中國制度改革的人們都能夠觀察到。反過來,短期經濟表現的"優異"又強化了中國領導人的傲慢,他們似乎真的認為,他們完全可以忽視一個現代文明社會必須具備的最基礎的制度和文化準則,而走出一條"天才"的捷徑來。這幾年,制度改革已經完全退出了中國領導人的議事日程,他們的案頭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堆具有濃厚機會主義色彩的個人靈感式的藥方和興奮用品。然而,改革停滯的嚴重後果正是在這種自我麻醉的幻覺下開始發作,已有的改革成果正在喪失,經濟中的國家壟斷開始捲土重來。這,就是我們要談的第二個表現。前面我們已經談過,"凱恩斯療法"在一個自由市場意識深厚和監督體制健全的國家中,或許可以作為一種短期應急政策。但在中國這樣一個有著悠久集權和計畫經濟傳統的國家中,則可能意味著"國家"的復辟,這與中國近二十年改革的目標恰好背道而馳。道理很簡單,短期經濟的突擊式增長必然要以資源的集中使用為條件,這與我們計畫經濟時期的權力使用方式何其相似。正如我們觀察到的那樣,中國的民間財富已經有向政府手上集中的趨勢。通過稅收,通過毫無約束的借貸,通過股市募集,通過各種對行業的壟斷與封閉,通過各種橫徵暴斂,中國的民間財富在近幾年中遭遇了一次空前和"故意"的洗劫,其規模可能是改革開放以來所僅有。要緊的是,在這個活動中,最大的受益者並非是形象中立的"國家",而是那些打著國家旗號的權力資本。這當然不止於經濟學家口中輕飄飄的"擠出效應",而是對毫無抵抗能力的民間社會的一種致命吞噬。事實上,政府權力的擴張已經成為權貴資本主義的催化劑。注意,這是一次在政府合法性的掩護下,盤據在各個層級的權力資本一次突擊的圈錢行動。市場和權力變成一部分竊取者的私器,市場和政府同時失效。
現在的情形是,權力資本已經完全與現體制一體兩面,而且也在某種程度上成為主流的意識形態。綜觀目前的中國,哪一個領域,哪一級政府,不充滿權力與資本的體制性勾結?與這種潮流相對應的是,一度在九0年代初期消弭的官本位文化正在中國社會重新回潮。不過,它已經具有截然不同的形式----以官為主以商為輔的"官商本位"。在這種不可抗拒的挾迫下,中國剛剛出現的民間資本力量可能又一次重蹈夭亡的覆轍。雖然,這幾年,中國一些重要領導人以罕見的個人方式反擊了這種勾結,但體制的力量從來就要比個人的道德勇氣強大得多。我們看到,這些從中國傳統政治文化看來完美無缺的清官,已經徹底地被他們所置身的體制所制服;可以想像,這些 "清官"將帶著對這個體制的巨大疑惑遁隱於中國歷史的舞臺。從這個意義上說,中國的轉軌已告完成,強盜資本主義以另外一種更加隱蔽的方式佔據了中國社會的絕對主流。這種隱蔽方式危害性在於,他們可以在沒有任何合法抵抗的情況下輕而易舉地攫取社會的全部新增財富。在某些人那裡,這可能仍然是"帕雷托改進" (只要社會的總體財富還在增加),但肯定不是許多人願意接受的"帕雷托改進"。對於這種情況,我們特別要提醒一些遲鈍的經濟學家,只要掠奪財富比創造財富成本更低,權力資本就會選擇掠奪而不是創造。在這種情形下,全社會的"帕雷托改進"就只能是一個設想,也僅僅是一個設想。這就是我們要談的第二個趨勢:
4. 農民和城市下層階級生存狀況不可逆轉地惡化
在中國,農民問題已經不是什麼新問題了。按照中國學者秦暉先生的說法,中國問題就是農民問題,農民問題即是中國問題。這個意思是說,佔中國人口百分之七十的中國農民的命運,必然深刻地影響著中國的未來。這顯然是一個常識性的知識,然而不幸的事實是,一九九七年後,中國農民收入的增長率正在持續下滑。如果我們以為這僅僅是暫時的現象,那我們就大錯特錯了。在我看來,這僅僅是中國農民問題滑入深淵的開始。理解中國的問題,必須首先理解的中國的權力;同理,理解中國的農民問題,也必須從理解中國的權力體制開始。中國是一個以權力為軸心的分配體制,佔有的政治權力越大,控制的經濟資源也就越大,在分配體系中的地位也就越有利。無疑,中國農民處於這種分配體制的邊緣之邊緣,底層之底層。在這種體制下,中國農民不僅受到力量強大的城市利益集團的排斥,也同時受到深入農村的行政體系的剝奪。中國農民人口雖然數量龐大,但天然的分散性使他們很難凝聚成有力的壓力集團。這決定了,一旦遇到經濟緊縮,中國農民將成為最早和最大的犧牲品。在這個意義上,中國農民的生存狀況,實際上是測試中國經濟景氣程度最靈敏的指標。因為,以政治權力為軸心的分配體制,會以最快的速度將這種分配壓力轉嫁給處於最底層的農民和農村。
一九九七年之後,中國農民的生存狀況的顯著惡化反映的其實就是中國城市經濟的危機,它只是城市經濟不景氣的一個結果,而決不是原因。這種轉嫁,通常通過兩種途徑來釋放,一種是城市對農民進城的制度性排拒,另一種則是通過農村基層官員傳遞的行政權力體系的分配壓力,而這被中國農村社會形象地比喻為"幹部資本主義"。注意,從總體上說,中國農村的基層官員只是這種壓力的傳遞者,而不是壓力的製造者,這與中國主流媒體所塑造農村基層官員的妖魔化形象並不符合。雖然,在這個傳遞的過程中,他們可能放大了這種壓力。中國城市媒體之所以將農村問題歸咎於農村的基層官員,一方面是出於無知,另一方面則是在有意掩蓋強勢權力集團的貪婪和無恥。公平地說,中國農村基層官員的惡行並不比他們的城市上級更過分,只不過由於他們剝奪的對象更加赤貧而顯得格外刺眼罷了。他們只是強勢的城市官僚集團透過基層政權向最弱勢的農民轉嫁城市壓力的合法工具。農村基層政權只是官僚體系的最末端,其只能向下輸出而不能向上反饋的封閉性決定了這種盤剝具有強烈的對抗性和殘酷性。在也許是中國最著名的鄉官李昌平先生的書"我向總理說實話"中,我們已經看到,中國農村的"權力私有化"進程已經走得何等之遠。當然,這種迅猛的事態並不僅僅發生在中國農村。很明顯,將中國農民置於絕對受剝奪地位的是一種完全制度化了的分配機制。隨著發言權越來越大的權力資本的加入,以及臃腫的政治官僚體系的膨脹(這完全是一個政治體制改革的問題),這種機制將變得越來越具有壓迫性。這就是為什麼,在中國領導人不斷強調農民問題的危險性、不斷呼籲舒緩農民困苦的同時,農民問題卻不斷惡化的根本原因。盤據在城市的權力資本或許會對城市貧困階級的訴求作出妥協,但很難對農民的利益作出理性的回應。這麼多年的經驗表明,中國權力資本對中國問題的判斷力和前瞻性相當令人失望,除非大難臨頭,農民問題可能已經永遠在他們的視野中消失了。通過中國農民日益嚴峻的生存困境,我們有充分的理由判斷,中國的危機已經開始,它正在以一種被有意遮蔽的形式向中國的城市蔓延。目前這種局面,一九四九年以前蔣介石先生的政府也同樣面對過。
許多西方人包括一部分中國人對中國農民的悲慘景況已經有了深刻印象,但如果我們考慮到中國農村同樣存在嚴重的兩極分化,百分之八十農村人口的收入在農村平均收入之下,中國相當一部分農民實際的生活狀況恐怕遠遠惡劣於我們的想像。可悲的是,中國的主流知識份子對這種情況相當麻木,沒有革命性的改革,就會有比改革更加混亂的革命或者比革命更加難以治癒的犯罪浪潮在等待著我們。給予中國自由市場改革以公正的起點,就首先要給予中國農民的市場參與以公正的起點。
從八幾年中國城市改革停滯後,中國農民就一直在為城市改革付出巨大的代價。如果我們對中國經濟將來較長一個時期的悲觀預期準確(我以為,只有這樣的態度才是嚴肅的,因為即便我們聰明絕頂,我們也不可能永遠順風順水),未來幾年,中國農民問題就極有可能達到一個臨界狀態。從這個角度出發,捍衛農民的權利,就是捍衛中國的自由市場改革。
隨著權力資本的日長夜大,以及權力資本所支配的掠奪體制的高速運轉,與農民同時被拋入困境的是中國的城市貧困階層。值得注意的是,這個階層的隊伍正在不斷擴大,能夠清晰揭示這種趨勢的是,中國的失業率一直在不斷攀升。雖然,官方一再以玩數字遊戲的輕浮態度來對待這個嚴重的社會問題,但一般的估計,中國的城市失業率已經高達百分之二十以上。走進中國的城市,尤其是中小城市,人們就會發現,幾乎每一個家庭都有成員在遭遇失業的困擾,已經有很多家庭出現了老人們用退休金供養下一代的反常情形。在這裡,我們看到中國強有力的傳統家庭紐帶正在成為中國社會秩序最後的避難所。
在中國,城市下層階級喜歡用那些明顯具有寓言結構的故事來表達他們對現狀的絕望,但的確,這種聳人聽聞的悲慘故事正越來越具有真實性。許多中國人都讀過一篇關於城市貧困情況的報導,在這篇報導中,中國瀋陽的鐵西區----一個在計畫經濟時代令人自豪工業區,現在已經變成中國城市貧困的代名詞,其蕭條與困苦的情形讓人沉默無語。
四、目前的政府統一採購招標制是變相的計畫經濟
目前全國都存在的政府統一採購招標制度。這種集權的社會生產方式,不會減少腐敗的發生,相反,只會增加腐敗的發生。國人們!你們去親身體驗吧!發生在你身邊的統一招標制,腐敗是多了,還是少了!競爭的老闆們為了拿到訂單,讓官員們腐敗個夠。這種招標沒有一個是透明的、民主的,都是事先串通好的串標。損了人民,肥了官員。目前,政府撐握著大部分資源,不能再這樣集中經濟資源搞生產了,以前不是吃過虧嗎?這是變相的計畫經濟!由政府掌控市場是市場經濟嗎?應該在經濟上放棄這種集權。美國社會為什麼中層官員連出外訪問的經費都成問題,就是因為分權,你的資源用完了,你的經費用完了就沒有了,沒有人再另外給你,你把經費、當地資源玩過頭了,當地百姓人民就叫你倒臺。而不像中國,這個官玩過頭了,上面關係搞好了,異地為官照干照做,這怎能不腐敗呢?集權辦事不好深圳就有一個實例,2003年、2004年深圳春節火車票實行集中售票,百萬號人排隊購票,票販子手上有票,老百姓排斷腿卻買不到票,人怨沸騰,什麼原因? 2004年春節售票後期改為分散售票,時空上分開了,集中沒有了,問題也就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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