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劫神殤】夜沉沉第五十四回
作吉夢張富得梨 穿鄰壁木锨斷頭
張富一路跑一路在心裏喊著,‘夏叢,你等著我,你等著我!'在離家還有一百多米的時候便喊出聲來,"夏叢,你看,我給你找到了什麼!"他太急了,他擔心夏叢在自己不在家的時候悄悄的走了。餓得昏昏沉沉的夏叢聽到了丈夫的聲音,艱難地從床上爬下來,把自己的身子拖到門邊,使勁地睜了睜那瞇成一條縫的眼睛,她看見了張富那搖搖晃晃的影子,手裡好像還捧著什麼。"回了!"她耳語似的說。張富衝進屋來,就把一個梨塞到夏叢嘴邊,那夏叢什麼也不說,她瘋狂的咬著那個梨,幾乎吞掉了張富的手指。剎時,那個梨沒有了。"還有沒!"夏叢睜開眼,哆嗦著問。"沒有了!"張富慘笑著說,他藏起了一個,想等到什麼時候用來救命的。‘這女人真是餓壞了,要是平時,不管吃什麼,她都是讓丈夫先用的,可是今天,她早已把那個習慣忘得九霄雲外了,張富傷心的想,誰知就這麼一個梨吃過之後,夏叢的精神竟是越來越好,臉上都有些紅潤了,更奇怪的是,張富自己雖然只是舔了一下,可也不覺得怎麼餓。於是他想起了那個夢中的菩薩,趕快跪在天井上磕頭。當他回到屋裡,看見夏叢真的很好了,正在收拾床上的被褥哪!"哎呀,老婆,你真的又活過來了!我還以為你今天要去見兒子了呢!"他著說,那淚水竟像溪水一樣順著鼻樑淌下來。夏叢心酸地抱著他,"富哥,我剛才準是瘋了,怎麼沒給你留一口呢?我現在才想起來,這餓真能使人變成瘋子呢?!"夏叢後悔得哭起來。"你哭什麼呀,你以為我會忍得住嗎,我拿到梨時什麼都忘了,張開大嘴就吞了兩個,後來不太餓了才想起老婆!"張富煞有介事的說,"真的?"夏叢高興了,"當然是真的,人都餓瘋了,還能記著什麼?!"張富沉下心來,覺得自己只是肚子有些炙痛,但是卻不像早晨那樣餓得難熬。
兩個人靜了一會兒,夏叢說:"咱們倆也沒什麼盼頭了,聽說好大的地方都是這樣,出門死在外頭,還不如死家裡,你以後找不到東西可不要在外面呆好久了,就像剛才一樣,我有那一口氣,就是在等你呢,我想咱們兩個一起走,一起去找咱們的兒子。"夏叢說得很平靜,張富知道那中間的痛是很深很深的,多好的女人啊,真是又漂亮又賢慧,我張富就不能讓她活下去嗎?我這身上不還有幾十斤肉嗎?就是讓她吃了,活下去也好啊!張富摟著老婆,眼睛急得像銅鈴一般。這時,他想出了一個辦法,就把妻子的頭放在床上躺好,自己就開始實施自己的那個計畫了。就在這時他發現天又變了,陰黑的天上竟像一張生氣的面孔,而且有一個小旋風還從牆外旋進院子,把他們夫妻栽的那棵小楊樹哢嚓一下攔腰折斷下來。"這是什麼意思?"他輕輕地說,是讓我不去做那件事嗎?這小樹的折斷,是告訴我一個凶兆嗎?"他坐在地上,變顏變色的想著眼前發生的事情,可是他又立刻把各種推測都否決了。‘到這步天地了,就是什麼不干也是死,幹點壞事又算什麼!這不是環境逼的嗎?不過是活到好年景多燒點香罷了。'他擺擺頭,繼續做著他的事情,‘多虧夏叢睡著,要是她知道,那是決對不會同意的!"他想。
他準備了一個袋子、一把木锨,還倒了一小桶水。因為那年頭還沒有鐵锨,挖東西是用木锨的。東西準備好了,要做的事情就在自己的頭腦中演練起來,他在鄰居中一戶一戶的選,誰家有錢,誰家有吃的。選來選去就選上了東鄰,一來是兩家關係好,就是出了事也有和解的可能,二來是他家人的氣色都很好,看來一定是有吃的東西。所以他也不用多想,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邁過籬笆牆,再走過那個兩家公用的小胡同就到了鄰家的北牆了。這個人家,後牆可能從來也不去看,長得深草末棵的,‘有福的人就懶,怎麼就不把這些亂草整冶整治呢!'他想著,把那些老蒼子,楊鐵葉,拉拉籐扒開,給自己弄出一個坐的地方來。可就這麼幾下子,就把手臂拉了好幾道血口子,有一道還鑽心地痛起來。‘我不是個幹壞事的人,今天幹這事,是因為我老婆沒啥吃,真的快餓死了,神啊,你不但不能懲罰我,你還得幫幫我啊!"於是他開始挖起來,開始還不敢大動,只是用抹布蘸水把牆洇濕,然後就用木锨慢慢的摳,並不敢用力。可是那那牆太硬了,干了半天也沒有什麼進展。他仰頭看天,三星已經栽西了,天快亮了,就著急起來,便用力大幹起來,發出了哢哧哢哧的聲音。很有進展了!終於挖出一個大洞來。他喘了口氣準備爬進去。
他知道自己挖的是這家櫥房的位置,因為年景好的時候兩家關係好,自己經常抱著兒子來坐坐,所以對這家的布局是很熟悉的。他低下頭往裡爬的時候,忽然聽見裡面有了響聲,就屏息著不敢動,過了好久,就一點聲音也沒有了,他想,‘那聲音沒什麼要緊,不過是是貓兒鼠兒罷了,況且自己都到了快要餓死的地步了,還有什麼可怕的呢?就趴下身子往裡拱,可頭剛進去一點。就覺得有什麼東西擋了一下,只好退出來,伸進去木锨想再開通一下,就在那一瞬間,就聽見裡面卡嚓一聲,他的木锨頭被鍘刀鍘下來了,張富抽出那個木锨桿,倒抽了一口涼氣,‘天啊,幸虧那裡面擋了一下,要不然,自己直接爬進去不是早就身首異處了嗎?"他呆呆地坐了一會兒,看看並沒有人來抓自己,就失魂落魄地收拾起那些家巴事兒回家了。他一進院子,看見院子裡有一個黑東西,原來是夏叢坐在那兒等他,一看見他進來,就一把抱住他哭著說,"富哥,我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呢?"她擦去男人臉上的灰土。"你可別出事,富哥,你可別出事啊!""我出什麼事!"張富怕夏叢害怕,只好瞎編說,"我只是到那些地瓜地裡挖一氣,什麼也沒找到還把木锨頭弄掉了!"夏叢拿起那個木锨把,仔細地看了看。一句話也不說,就回到屋裡睡覺去了。張富想對他說點什麼,可是她一點也不理,只是閉著眼睛流淚,張富知道她發覺了事情的嚴重,同時自己也感到後悔,怎麼會那麼想呢,如果自己當時真的被鍘刀鍘去了頭,那對夏叢是怎樣的打擊?躺下去全無睡意,只是在床上翻騰。
夏叢翻了個身,兩手緊緊地抱住他。張富地眼淚便一串一串地流出來,他知道夏叢的心,這女人對生活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現在,她只有一個願望,就是同自己的男人死在一起,一塊去找他們的兒子。可是自己這個男人啊,就能那麼草嗎?就不能給自己所愛的女人找點吃的嗎?可是怎麼去找呢?那個偷竊的辦法肯定是不行的了,那麼還有什麼辦法呢?逃難?可是像夏叢這個身體還能走幾里呢?那肯定是不行。他想呀想的,忽然看見他們的破箱子裡有一縷光透出來,難道我還有什麼寶貝嗎?因為他知道那箱子是早已是空空如野了。可是那個光卻越來越亮,他奇怪地打開蓋,伸手摸去,他摸到了自己的傳家之貝----玉佛。這個玉佛啊,是張家幾代的供奉,難道還能拿他去換米嗎?不行,他想放回去,可那玉佛身上卻出現了無數個光圈,旋轉著充滿了整個茅屋,"唉",他嘆了口氣,也許是佛主想用這個辦法救我吧!於是他把玉佛放回佛龕,插草為香,給玉佛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就用黃布把玉佛包起來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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