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劫神殤】夜沉沉第三十回
為女兒沖寒冒雪 如松柏不改初衷

雪蓉到了自家門前,天已經擦黑了,她看到院子裡有兩個生人,一個高大的老女人髮髻散亂的向院外張望著,一縷縷白髮在寒風中拚命地掙扎;有一個農村老漢在她身邊蹲著，氈帽的前臉上有一層白乎乎的霜,手裡還捏著一根長長的旱煙袋。這是什麽人呢，怎麽會在自家的院子裡呢？‘啊，」她心頭一熱，‘這是我的爸爸和媽媽呀，可憐的老父母，就因為有我這麽個女兒沒有得到一絲安慰，還要在寒冬臘月，撇家舍業地穿著單薄的衣裳，用自己的辛苦錢買了車票，趕到北方來救女兒，是來救一個快四十歲的女兒啊！’雪蓉真想大哭一場，但是她忍住了。「媽！」雪蓉扑到媽的懷裡，緊緊摟住老人家凍透了的身體。「雪蓉，日子還行吧，劉春沒欺負你吧！」女人帶著哭腔安慰著自己的孩子。那老爸站起來，他把那鍋煙往鞋底上磕了磕，小氈帽和鬍子上都是白霜，顯然，他已經在院子裡蹲了好久了。「都是爸眼瞎，給你找了這麽個二流八蕩的東西。蓉，你也別同他為難了，咱走，我就不信咱莊戶人家就得受這種氣！」

「雪蓉，快把你爸媽領到屋裡來，大冷的天老在外面站著可不行！」於是三個人進了屋，金鵡把小凳擺在火爐前，金玉和金慧就推著二位老人就座，夢賜還把一小袋瓜子給老兩口拿來。‘顯然是奶奶教的，不然的話，他們可沒有這麽懂事。’雪蓉心想。「你這麽長時間不回來，他姥姥和姥爺早就來了！」寶珍有些抱怨的說，「我做了兩碗荷包蛋給親家掂了掂，你看晚上再做點什麽？兩個老人怪不容易的，盡量做點好吃的！」有雪蓉在，寶珍就放心了，她進了裡屋，想跟親家嘮嘮嗑，王啟運還衝她笑笑，可是親家母根本不說話，還不時地用袖子擦眼淚，弄得寶珍訕訕的，她在裡屋坐不住，又只好再跑到廚房來幫雪蓉做飯。寶珍知道，親家母是有氣的，看那眼神就知道在責怪劉家，好像是說，‘我們的女孩哪點不好?這樣的姑娘你們容不下，你那兒子打光棍去吧！’寶珍不斷地把秫秸填到灶堂裡，雪蓉在鍋上是打餅，竄湯地忙著。「劉春，你算給你媽裝臉了！好，我慢慢地收拾你。」寶珍恨恨的想著，不斷地擦去臉上的淚。「媽，你可得撐著點，你要這樣，那兩個老人就更不好受，咱就當沒事，安安靜靜的過幾天再說。」雪蓉笑著對寶珍說，寶珍見兒媳這樣說，就擦擦眼，理了理頭髮平靜下來。

寶珍現在的心情很複雜，她真地恨劉春，可是又不能不忘了他，因為她必須得把雪蓉的父母穩住，不然的話他們一怒之下，把媳婦帶走了，那這個家不就完了嗎？「雪蓉，你也得撐住，不要讓你媽看到你太傷心的樣子，其實你用得著傷心嗎？劉春那個朝天朝地的孽蟑，他喊一陣子，什麽是他說了算的？再說，不是還有我嗎？他離婚，我就是不讓他離，看他能怎麽樣？」寶珍振振有詞的安慰著雪蓉，倒把雪蓉惹笑了，「媽，這離婚的事，你說了可不算！」雪蓉說，「哼，不算，你看算不算！」寶珍很不服氣的說。雪蓉沉默了，「雪蓉，媽對你怎麽樣你是知道的，現在你得跟我站在一起，千萬得把你父母的氣給消了，劉春那個小兔崽子，先不管他，等他回來再收拾他，可是你父母一生氣把你帶走了，哪咱家不就完了嗎？你在父母身邊也不是容易的事，孩子也要受苦的，等劉春那畜牲想過來不就晚了嗎？」「媽，你放心，我不會那麽糊塗的，別說不一定就得離婚，就是離婚了，我也不會去牽累父母的。」雪蓉說。白天，寶珍已經悄悄的從鄰家稱了肉，自家有白菜有雞蛋，按雪蓉的手藝弄幾個父母喜歡吃的菜就不難了。

吃過晚飯後，王啟運就想和親家母攤牌，他心裏實在不想見劉春那狗才，那信中的話他想起任何一句都氣得渾身發抖，用他的話說，我的女兒，就是用來填洋溝，也不能在你們劉家呆了。他把小氈帽攥在手裡揉著，很吃力的說，「親家母，我的意思你也不會不知道吧，劉春給我寫信了，說現在就要離婚，說我閨女給他帶來了......麻煩。我和她媽想，年前我們把孩子帶回去住一段時間，在家裡等劉春的話，他要是離婚呢，雪蓉就不用回來了，如果他要是不離呢，開春我就把孩子給你們送回來，你看怎麽樣？你要說行呢，我也就不等劉春了，家裡忙得很，就不耽誤了。」其實他是打定主意的，心想我們再也不到你們劉家來了，得快些離開這個地方，就讓你那個狼心狗肺的兒子自己跳吧，可別再往我們頭上倒髒水了！「那可不行，你的姑娘嫁到我家，就是我家的人了，我就得說了算，你把她帶走了，我這些孫男弟女怎麽辦？你想把我老太婆累死啊，劉春他說什麽我不知道，我也不管，他離婚不行，我就要這一個媳婦，他再找了誰我也不認，就算他在外面有了人，這個家還是我的，我和雪蓉就在這兒過，就算是他的什麽女人來了，我也不讓她進門！」寶珍說著站起來，滿臉的淚水。

「媽！」雪蓉把寶珍按到炕沿上，「我說過我不會走的，不是為的劉春，我怎麽也得為孩子們著想，我是不能把我的孩子交給那麽個不定性的男人的。再說父母養我也不容易，我不能這麽大年紀了還去帶累父母。劉春好壞，爸，你也不用傷心，這和爸是沒有關係的，這是我的命，所以爸不用怨自己的眼神不好了。劉春有了外遇那是肯定的，但是人家是大城市的人，人家怎麽會跑到這麽個小農村來住？所以父母也不用擔心我沒有住處，只要是離婚了，我哪兒也不用去了，就是農村住下去好了。爹媽大冷天來到這兒，我的心裏真的不好受，我就希望你們倆在這兒多住幾天，也讓閨女盡盡孝，過些日子，等天暖和了再走，我也放心，家裡的活你們也不用惦著，人一輩子，活是幹不完的，等你們回去是一定是有活干的。」王啟運聽到女兒這麽說，也不再堅持，其實他也正愁著回家沒有地方給女兒住呢？「好了，好了，不說了，再說就生份了？」寶珍把一捧瓜子放到親家身邊，又滿臉陪笑的忙了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