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林彪的一份親歷見證(圖)





右起:王秉璋、林立果、李作鵬、林彪、黃用勝

自印本《仁宇回憶錄》,作者楊遵道,退休前職務為中國人民大學歷史系中國近現代研究室主任。讀這位八十五歲的老人的回憶,最有歷史價值的人生事件,當是他在文革期間的一九七一年從江西干校抽調回到清華大學任哲學教員後的一段經歷。林彪事件發生後,楊遵道曾有一篇〈反動派都是短命的>文章,名噪一時;到了第二年,又抽調到本文北大哲學系兩校(梁效)大批判組待了一個多月,與馮友蘭、週一良、魏建功、湯一介這些大學者共事。後被調至毛家灣一號林彪住地去清查林彪家裡七萬冊圖書眉批中的罪證,因而脫離了兩校大批判組。傳主在回憶錄中專辟一章「參與清查林彪罪證」,記述他自一九七二年二月至一九七五年春三年期間,在「清查林彪與複製林彪罪證小組」的工作情況。這一段親歷人的清查自述,很多都是「批林批孔」時期所沒有公開的內幕,也許能給我們更客觀、更公正、更全面的評介林彪事件,增添一個歷史佐證。

林彪神秘住所佔地一萬一千平米
對老北京人來說,不少人知道「毛家灣」是林彪的住地,也是一個神秘莫測的地方。楊遵道回憶,當年的清查工作小組,是由清華、北大、公安部、國家文物事業管理局、中央新聞記錄電影製片廠等單位抽調人員成立的,「工作小組」二十多人,組長是由遲群指定的李世存擔任,並任臨時黨支部書記。清查的範圍是中央專案組和其他有關部門清查之後留在毛家灣一號的七萬冊圖書,上面留有林彪的眉批。這些圖書原件,都已由中央登記造冊,由中央辦公廳和八三四一部隊專門負責保管,小組的後勤也由他們負責,中央林彪專案組對這項工作也予以大力支持,還批准他們可以向有關案犯進行調查詢問。

「工作小組」進駐毛家灣的當天,時任副總理的紀登奎親自到場作指示,八三四一部隊的一個毛副團長做了工作生活安排講話。北大、清華共有二十八人,住在原屬林立衡的一幢三層樓房裡,一二層都有能容納四五十人開會的會議室,二十八人每人住一間,還綽綽有餘。室內都是木地板,每間都有盥洗設備,裝修門窗的木料,都是用東北水曲柳做成的。對「工作組」這些住慣了斗室而且是一室多用的「臭老九」來說,這樣高級寬裕的住房,僅供林家小姐一人享用,大大出乎想橡。後來他們才知道,另一幢一模一樣的三層樓房,是屬於林家大少爺林立果居住的。在中央組織部、局級幹部參觀林彪四口之家的黑窩時,林彪葉群的住房前曾有白紙黑字的說明:「林彪的住房面積共計一萬一千平方米,分東、中、西三個區」。據說,林彪住進毛家灣一號後,先後將平安醫院整個院址建築據為己有,還霸佔了許多民房,在西院有一幢民房,原是梁啟超的公館,也被林彪佔為己有。林彪後來新蓋的平房,面積也很大,除去臥室、會客廳、儲藏室外,還有晒太陽室。數平方米的屋頂是由德國進日的可以透過紫外線的玻璃製成的,每一塊時價二千元,共有十多塊特殊玻璃組成天窗。晒太陽室外面,有一個地下通道,可以直接坐上美國產價值二十萬美金的卡迪拉克的萊科牌防彈車,直達人民大會堂。自楊遵道等人進入林彪「黑窩」後,這個通道二十四小時有解放軍戰士執勤把守,並且被告知,不要打聽你不該打聽的事情,這些人自然不敢越雷池一步。

傳主回憶,葉群的臥室和會客廳十分華麗,有暴發戶和闊太太臥房的感覺。除去寬大的會客廳、臥室、辦公室外,還有乒乓球室、撞球室以及可供四、五十人看電影的電影放映室。一個室內游泳池特別引人注目,游泳池十米寬,三十米長,房頂及四邊的牆體全部用進口馬口鐵建成弧形的結構,形成拱形建築,小巧美觀。而且這個游泳池一年四季都供熱水,因為服務員不知道葉群什麼時候游泳,只好每天都供應熱水。專門為游泳池燒熱水的鍋爐就有四個三米高、直徑一米五的大鍋爐,每天耗煤約四、五百元,燒鍋爐的工人就有四名。要知道,那年月,一個普通工人的工資不過才三十多元。林彪、葉群的住室,時刻都得保持攝氏二十一到二十二度的恆溫,都靠送暖風或涼風來維持。高大的窗戶挂有三層窗簾,第一層是白絲綢,二層是紅絲絨,最後一層是黑絲絨,全部拉上,屋內與黑夜無異。至於現代化設備,在當時很多老百姓還不知道電視為何物的年月,林彪家裡各種進口大小電視就有九臺,林立果已經用上了自動錄音的電話機了。

林彪生活詭秘怪異不可思議
作者在回憶錄中驚嘆,做夢也想不到,毛澤東的接班人,一人之下億萬人之上的副統帥,竟還迷信。林彪出行,要看皇歷以。吉凶。據說林彪在這裡還煉過丹丸,來尋找長生不老之藥。林彪怕光,室內全是紅地毯,大沙發。林彪睡的床是木板床,平日不蓋棉被,而是蓋毛巾被,旁邊有一個恆溫計,每層毛巾被能保暖多少都是計算好的,再一層一層往上加。在他的衣櫥外,連穿的衣服,也有標明度數的表格,這都是作者親見的。林彪的生活,有很多怪癖,如在床上大便,身上圍裹幾層毛巾以防感冒等等。林彪在家,常常一天一言發,秘書們每天給他讀簡報時,都是戰戰兢兢的。他的指示,都由葉群轉達,如同聖旨一樣。

林家的關係,非同一般。這一家人很少在一起吃舨,各人吃各人的,廚師準備飯菜都是一分四份。葉群與參謀總長黃永勝亂搞男女關係,以致受孕,葉群在電話裡將情況告知黃永勝,卻被自己的親生兒子林立果錄音,是為了掌握老太婆把柄,以便將來要脅利用。黃永勝的秘書窺破二人姦情,寫了一封揭發信給林彪,林彪卻又把揭發信轉給黃永勝,結果這秘書反被打成反革命關進大牢。骯髒的政治鬥爭延伸到家庭之中,真似天方夜譚,不可思議。

文革期間,林彪把毛澤東的極左路線和毛本人的神話推向極致,說毛澤東思想是馬列主義發展的頂峰,是幾百年才出一個的偉大天才,一句頂一萬句。「清查小組」發現,在他用的毛澤東語錄扉頁上,自己親筆寫下了一些提醒自己的警句,如和毛一起接見紅衛兵時,或其他場合,要離毛澤東遠一些,保持距離,以兔超越,少說話,少表態,其目的就是免得引起毛澤東的猜忌和不愉快。

珍貴文物國寶無數不讀馬列
在這地一房間裡,給楊遵道留下深刻印象的,是葉群臥室內一座金製座鐘,鐘上面有一隻小鳥,到了一定時辰就會從自動打開的門裡跳出來報時,這樣的鐘錶作者在五十年代參觀故官博物院時,曾經看到過。還有一顆玉琱的白菜和很多精美的工藝品,也擺在她的臥室內。在林彪辦公室內,幾個大陶瓷缸裡,擺著很多字畫,沒有打開過,但有一幅掛在辦公室的畫,是宋人畫的放牧圖,據說是國寶之一。在林彪的書房裡,還有許許多多彫刻精美、當屬精品珍品的古硯臺,其中有乾隆御用的硯臺。另外,還有一些大大小小放在玻璃盒裡的雞血石,當年雞血石的價值,已經與黃金同價了。

清查組在清查林彪寓所的七萬冊圖書時發現,這七萬木圖書沒有一本是自已買的,上面都是各個圖書館的公章。林彪讀得最多的,是四書五經,這些書眉批寫得密密麻麻的。其次感興趣的,就是有關韜略和如何搞陰謀詭計的書,他還讓一個搞古代史研究員給他編寫了歷代官廷搞政變的政變經。至於馬列主義的書籍,沒發現他讀過。那些字古董、名貴文物的來歷,也可想而知,但都被明日張膽地公開擺放在明面上。康生、陳伯達等人垮臺後,他們家裡也都抄出大批珍貴文物,這文物也是他們從故官或是文博單位以象徵性的錢「買」來的。其實就是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力巧取豪奪來的。

林彪與其家人常處於與世隔絕狀態,毛家灣四周都有高高的圍牆,上面設電網,距住地五十米以內都設警報防護裝置。林彪活著的時候,有八三四一的一個大隊守衛著這個副統帥的安全。林立果選美之事,也是屬實。清查組看到的選美照片,就有兩大箱,被選中的是南京歌舞團的一個演員,選來時比較瘦,葉群嫌她不福態,空軍司令員吳法憲自告奮勇,把妃子接到自家裡催肥,直到林家滿意為止。

林彪事件過後,中央曾決定,開放毛家灣,讓高級幹部來參觀,先是部級以及副部級以上的幹部,後是司局級,本來還要開放到處級幹部參觀,但考慮到負面影響,後來就止於司局級了。因為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在七十年代初期住房極其緊張的倩況下,一家三代擠在一件破房裡是常有的事情,而高級幹部及其子女卻享有如此特權,不能不令人驚異憤慨,生出許多聯想出來。

編印林彪罪行二百本不知下落
回憶錄中,還記述了這樣一件值得回味的事。在清查過程中,發現一九六三年的一張《光明日報》上,在對復旦大學教授周子同的一篇文章上,有林彪親筆寫的「周予同」三個字,下面還寫下了這樣一句話、.「托封建主義之古,改社會主義之制」。假如沒有「周予同」這三個字,這句話可以視為林彪復辟倒退的一件罪證,但有了這個人名字,還可以解釋為是林彪在批判周予同的觀點。這條罪證上報之後,清查組長李世存把楊遵道等人叫去,以不容商量的口吻。讓把周予同這三個字給處理掉。出於長期搞歷史的本能,作者意識到塗改歷史的原始材料是不能允許的,他就與別的同事一起抵制了這件事情。後來聽說遲群惱羞成怒,大罵在毛家灣工作的清查組是一批又臭又硬的資產階級知識份子。三年時間裏,清查組總計分類編印了林彪全部罪行材料一千二百餘條,十一套共計二百多本,這些材料的下落,至今還是個謎。

二OO五年四月四日,楊遵道看到鳳凰衛視播發了當年兩校大批判組組長範達人的「口述歷史」訪談,不禁大吃一驚,他原以為當年在毛家灣的清查組是江青、遲群、謝靜宜所控制的為「四人幫」篡黨奪權的輿論工具,但範達人說是毛澤東通過遲、謝直接掌握的一個工具。謝靜宜作為毛澤東的機要秘書,可以直接與毛澤東聯繫,是一位不是政治局委員卻能參加政治局會議的特殊人物。當年批林批孔的重點文章和指示,都是毛澤東通過謝靜宜下達的。毛說過,林彪的根子是儒學,他是尊儒反法的。為了清查這七萬冊圖書,從林彪批語中尋找更多的尊儒反法的罪證,才從兩校找來這些搞文史哲的「臭老九」,所查出的罪證,是作為大批判組編寫中央文件《林彪與孔孟之道》材料之二用的。

如果說第一批中央文件的主幹是「悠悠萬事,唯此為大,克已復禮」,那麼,下一個中央文件的主幹就是上述林彪親筆所寫的「周予同,托封建主義之古,改社會主義之制」的眉批了。真沒想到,當年反對篡改歷史原件的行動,無意中直接對抗的是最高領導毛澤東的意圓。所以毛家灣的清查工作結束,楊遵道回到清華後,也被取消了教員資格,直接分配到政治課資料室任資料員,不讓當政治教員了。

究竟什麼人在給林彪翻案?
《仁宇回憶錄》是二OO七年自費印行的,這一年恰逢林彪百年誕辰的日子,也是不少人要為林彪翻案呼聲日益高漲的時候。有位為林彪作傳的舒雲評論道:「林彪不是一個害人的人,我舉不出來他害過誰。」還有已經去世的黨史專家王年一教授更有驚人之語:「古往令來,林彪是中華第一大英雄。」

難道說在軍事博物管《我們的隊伍向太陽》軍史展覽上,掛上林彪的畫像,不是一種翻案?難道說在平型關原址立起林彪的塑像,還不是還原歷史?不知林彪的案還要翻到何種地步,伊于胡底?中國的文人,總是愛走極端,這些年來,我們好不容易把毛澤東、周恩來拉下了神壇,這邊還有人竭力要把林彪再請回神壇。說實在話,即便是作為「戰神」來為林彪翻案,都能讓人想到「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那句古訓,想到了東北野戰軍圍困長春數月、餓死幾十萬平民老百姓的那場慘劇,更不要說林彪在廬山會議上和「七千人大會」上為毛澤東的錯誤公然張目、文革期間與毛澤東狼狽為奸的醜惡表演了。

筆者還注意到了,現在都是一些什麼人在主張為林彪翻案?以二OO七年十二月九日在北京阜城門附近的國賓飯店舉行的「紀念林彪百年聚餐會」來說。那次聚會參加者一百二十餘人,除林彪女兒林立衡和林彪的親屬二十餘人外,幾乎是清一色的毛時代的重臣權貴、將門要員的子女。另據戴晴老師透露,其間,原「四野幹部子弟小學」校友,還專門聚在一起開了紀念「林總」的會。這是一種什麼心理?是單單要討回公正,還是一種「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情懷?他們在緬懷什麼?懷念他們過去的日子?懷念他們的父輩可以肆意妄為,巧取豪奪的時代?儘管他們作為子女,一個個在新時代中還能繼續肆無忌憚地掠奪和聚斂著巨大財富,他們今天的生活,比他們父輩們還要窮奢極欲。我想,凡是在戰亂中家裡有死難者的或在文革中有過慘痛經歷的普通百姓,是不會參加這樣的翻案聚會的。

眼下的中國,時興黨內翻案。林彪翻案,高崗翻案,你也翻案,我也翻案,到頭來翻到黨內純淨如水、再無壞人的時候了,共產黨興許又能恢復它「偉、光、」的真正本色了!


丁亥冬至日草於京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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