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 年初,一場暴風雪降臨中國大部分地方,而一個股災在全球蔓延,在我看來,全球股災是中國農民工無聲的報復。
按照亞當 ?斯密的觀點:如果一個國家不需要進口的話,那它也不需要出口,因為它沒有必要換得別國的外匯。在中國改革之初,中國出口的東西很少,但是需要進口的很多—— 設備丶汽車丶彩電,甚至小小的錄音機,我們做的也比別人差的多,所以大陸的外匯一直緊巴巴的,對於中國人來說,美元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因為它可以換來我們夢寐以求的各種商品。只要東西能換美元,我們還補貼點自己印刷的人民幣—— 其實也挺好用的,而且越來越好用,可以買的東西越來越多。
可是後來就不是這麼回事了,大多數東西我們做的和別人差不多甚至更好,這時候本來我們可以少賣點東西給別人了,可是我們的農民工在生產這些東西的時候並沒有得到他們應該得到的報酬,如果得到的話,他們可以少賣點,多留點給自己用。既然農民工不能自己用,就再賣吧,多便宜都賣,農民工們不知道,反正他們沒有權利要求休息丶沒有權利談判工資,在被拖欠工資的時候也沒有什麼辦法取回,司法途徑耗時又費錢,去跳樓要被勞教,被砍斷腿也無處申冤。
農民工只知道幹活,他們為了改變生活不惜一切,他們滿足於生活的細小改善,而不去計較付出和回報的巨大差距—— 或者是沒有計較的權利,他們把小孩交給老人,老人們不但撫養小孩,還要耕種土地,提供著價格讓美國人也大失所望的農產品(美國農場主在中國加入世貿的時候發現中國大部分農產品比美國便宜)。農民工還直接拖住城市原來工人的工資 ——他們大多直接下崗了。農民工先是滿足了自己的生活—— 蓋房子丶買家電,後來他們為了城市化繼續付出,為了子女受到更好的教育,他們付出大筆的贊助費,用畸形的價格為城市住宅買單,拉動了各行各業的發展。
他們奪走了歐美工人的職位,雖然歐美的工人知道中國的工人會這樣,但是他們沒有選擇,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即使在北韓,每個人跟著領袖憤慨激昂,不過他們工作的時候肯定都在怠工—— 否則怎麼會蕭條到要餓死人?即使全世界的權貴們能說服全世界的工人都接受資本家"恩賜 "的工資那也沒用啊——沒人消費的話,工人們生產的東西又能賣給誰?所以對於世界上所有的人來說:你是接受充分的平等而帶來所有人的共同富裕?還是接受不斷的經濟危機?
公共選擇學派的代表人物布坎南說:" 個別公民的計畫活動的利益是否大於該活動對他們的成本,沒有人比他們本人更好的判斷;最終目標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最大可能的自由,以及經濟福利和所有人的和平協作" 。
中國農民工都是一個經濟人,他們離開家鄉的時候計算過每一筆成本:種田的收入和出外打工的收入對比,打工拿不到工資的風險,春運的高價車票成本,甚至無形的成本 ——沒有性生活丶和父母兒女的分離丶被埋在煤礦下面。
可是除了他們自己,誰為他們計算過?叫獸們說:誰讓你不幸生在中國?國家現在沒有能力解決你們的子女教育和住房問題,所以戶籍制度不能廢除,你們只能每天干十幾個小時,拿 200美元的月工資。當然我們會改善你們生活的,你看,兩千多年的皇糧國稅不是免了嗎?學費不是免了嗎?我們農民工不相信也相信了,誰讓我們做奴隸做了那麼久,我們太容易滿足了,於是我們繼續埋頭苦幹,哪怕累死在工作崗位上,哪怕有毒物品傷害了健康。我們不敢罷工,那是 "破壞生產經營" ,我們不敢討薪,那會被老闆的黑打手打,出租車司機罷工也被判刑(廣州2007年 7月)。
當農民工製造了全世界60% 以上的服裝丶鞋子,當農民工製造了80%的電腦丶數碼相機,當農民工又製造了全世界接近 1/4的汽車的時候,全世界再不感覺農民工的報復,那這個世界也太麻木了。像弗裡德曼說的:經濟中發生的變化不是意識形態之爭的結果,它不會來自政治信仰或目標,它幾乎完全對事件的力量作出反應 ——殘酷的事實證明遠比最強的政治或意識形態偏好更加有力。
農民工們消費不了歐美國家工人的產品(他們連自己生產的產品都消費不起),那麼歐美的工人只有失業,雖然中國的富人還能消費一點歐美的產品,比如 800多萬的賓利轎車,富人還用幾十輛悍馬來辦婚禮,不過有的富人可以一個人買十幾輛悍馬,但是他們不能一直買下去吧,還有很多富人不敢買 ——因為窮人太多,治安不好。中國還買了很多飛機,不過富人總不能天天坐飛機上下班吧,所以南方航空被香港恆生國企指數剔除出去了,2007 年國內30家主要機場被欠費逾 12億元,2006 年上半年民航虧損了20多億元。
當農民工們的消費被侷限在很低的水平的時候,我們的生產——不是國內包括歐美國家的生產 ——也只能被侷限在很低的水平。你們不想明白這個道理也要明白,就算你們不相信,那麼市場會用經濟危機來讓你們相信。
很多人不勞而獲,可是農民工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沒有辦法改變。銀行幾千上萬億的壞帳由國家買單, 2000年由原四大銀行下屬的信託投資公司證券部合併組建而成的銀河證券,直接隸屬財政部,在2005 年因為奄奄一息得到匯金公司45億- 50億注資。於是它們又開始製造泡沫,而這些錢都是印刷出來的,在弗裡德曼看來:通貨膨脹在任何地方都是貨幣現象。於是豬肉漲價了,房子漲價了,股票也漲價了。當城市的人受不了的時候,製造泡沫的人害怕了 ——加利息丶回收流動性。
當泡沫破裂,農民工們可能也會失去工作,不過他們在失去工作的時候也算過帳的:當養一兩頭豬好過打一年工,這工還有什麼值得打?他們會回到家裡,守著家人,省吃儉用,吃地裡的菜,等著老闆開出高一點的工資 ——哪怕那也是無奈接受的。
所有的說教都失去了作用,所有的恐嚇也失去了作用,事實上,農民工聽不到恐嚇,恐嚇更多的是對我們這些人,我們中間還是有人糊塗到不明白這個道理 ——幫農民工維護利益不是為了農民工,而是為了我們自己,蕭條不是只會讓農民工失去工作,只有農民工有錢消費,我們才會有工作,只有農民工富了,我們才可能富或者更富一點。
農民工們默默的在風雪中踏上了回家的路,他們不知道,因為他們的被欺壓,現在全世界都在受到報復。
還有很多農民工留在這裡工作,也還有農民工會離開家鄉,接受微薄的工資,但是只要他們繼續被漠視,經濟的波動就不可避免,而且還可能付出更大的代價 ——中國永遠不可能成為發達國家,這不是因為農民本身,而是因為一個對農民(實際對所有人都是)冷酷無情的制度。
權貴的身家縮水了,股票價格大降,而物價在上升,但是它們的生活沒有什麼影響,因為財富對他們來說只是數字,它們依然錦衣玉食。
城市的原住民受影響了,物價上漲,原來僅有的存款縮水了,買了股票的欲哭無淚,誰讓你們漠視農民工?你們只希望有廉價的保姆;你們不關心農民工的留守兒童,只希望自己孩子可以少交點學費,你們聽信謊言,讓戶籍歧視在教育領域根深蒂固;你們贊成政府不要提供廉價房給 "外地人" ,而不去想他們是否應該得到,聽信謊言只能提供給擁有戶籍的人;你們在有人為討工資跳橋而被堵住的公交車上罵:要跳你就快跳,別害我們;你們聽任走鬼被城管驅趕,甚至因為自己生活受影響而支持城管的作為,卻不想想農民們難道是為了尋歡作樂來進城吵你們?他們就不能為了該變自己的生活而努力?如果不是城市有現實的需求他們又做什麼走鬼?
當每個人都變成無辜者的時候,真正的無辜者徹底沉默了。
災難不會停止,除非像布坎南說的那樣:最終目標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最大可能的自由,以及經濟福利和所有人的和平協作。那麼經濟才會是一個健康的機體,像馮 海葉克在上個世紀20年代告訴我們的:失業和通貨膨脹的主要真實原因是物價和工資的結構被歪曲了(通常由於壟斷定價或政府定價),只有農民工們在法律和現實操作上都和那個給他們工資的老闆,決定他們的福利的政府完全平等的時候,物價和工資都是市場均衡博弈的結果的時候,經濟的週期才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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