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監視下的宋莊藝術節
十一月八日是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宋莊藝術節的所在地--小堡街上店門大開,招貼耀眼,一年一度的、代表了中國當下最為自由開放的民間渠道的大型展示活動--宋莊藝術節正式開鑼。以公眾的習慣,將其稱為藝術節似乎有些牛皮哄哄,就內容而言,將其稱為美術節更為貼切。在這個節上展示的,是油畫、版畫、國畫、雕塑等傳統美術樣式以及裝置藝術、行為藝術、圖片、錄像藝術等當代藝術樣式。
除了在從南到北的小堡街上大大小小的畫廊展示紅紅綠綠的繪畫、和居住在小堡周邊的畫家在自家裡辦的"工作室畫展"之外,宋莊藝術節主要的展示活動大都分布在從南到北的小堡街上的幾個美術場館,筆者的敘述也從南開始。
一 宋莊藝術集市
從小堡街南口拐進小堡街不遠處,路西側紅色的充氣弧形門樓下熱鬧非凡,滿地鞭炮屑,滿天硝煙味兒,充氣紅門下人群出出進進,門口有幾個村民模樣的戴著紅袖標的人在維持秩序。充氣門裡面,原本是一片平整好的土地,如今拿來做為藝術集市的臨時展場,整個集市用黑色編織物隔出一個大展場,大約五百個畫家小攤販似的在這裡展示他們的繪畫和雕塑作品。他們的作品,由於掛在黑化纖編織物構成的展牆上,顯得隨意而粗糙,每一個畫家有大約二至五米不等的攤檔,那些畫家們也像賣菜的攤販那樣坐在自己的作品下面,與展覽館中的作品與畫家的清高矜持不同,坐在這裡的畫家們的神情和語態也像菜販一樣和藹而殷切,只要有人在畫前面多停留一些時間,畫家便會主動湊上來搭訕,問是否喜歡他的畫,想不想買,畫家的慇勤讓觀者立時陷入一種進退兩難的情境中。
與一些守株待兔的畫家不同,一個年輕女畫家當下在自己的攤位前支起畫架子,上面放一幅畫了半截的油畫。她坐在畫架前,在來來往往的人注視下裝模作樣地畫畫,如有人湊近去看的時候,她便眉飛色舞搔首弄姿起來。在中間一個攤檔,牆上挂了些宗教題材的油畫,有一幅畫的是老和尚,有一幅畫的是年輕和尚,站在那兒和畫家聊天兒的,竟是那個雙眼灼灼放光的年輕和尚。和尚來自南方的一個寺廟,而畫家是住在通縣的一個居民小區。
到宋莊藝術集市趕集的,除了這樣的外來者之外,有相當一部分是住在宋莊一帶的畫家。稱他們為畫家,這是一個極泛泛的稱謂,因為這些人當中大部分人並未有良好的專業訓練,在集市最裡面,一個攤檔前,筆者見到了一個這樣的年輕畫家,他畫的是有些印象派風格的荷花,兩個年輕女子看上了他這幅畫,他正殷切地說服他們花二百元人民幣買下他的這幅畫,一個農民站在他旁邊,自稱是他的房東,房東也加入了勸說的行列,二百元是極少的一個數目了,可是兩個年輕女子仍未下定決心。
整個藝術集市逛下來,筆者看到在大約五百個畫家的作品中,低劣的模仿者和高超的模仿者佔去了百分之九十五,原創性的作品佔不到百分之五的樣子。
二 上上美術館:在警車監視下開展
從藝術集市出來向北不遠處,便是上上美術館,做為宋莊地區最為活躍的美術館,上上美術館兩年以來的展示始終堅持推舉富有創作活力的當代藝術家的作品,上上美術館的展示涵蓋了從傳統架上繪畫到裝置、行為藝術、影像等等當代藝術樣式。為了使自己的展覽更具權威性,今年,上上美術館將作品選擇範圍從宋莊擴展到了全國。上上美術館的這種前衛姿態引起了共產黨公安部門的注意,展覽前,上上美術館的作品,尤其是那些倍受關注的行為藝術作品方案被命令交給相關機構審查,凡是被認為有問題的作品一律封殺,就在展覽前女藝術家海容天天的行為藝術作品因為要由藝術家用自己的裸體來完成,又被公安部門勒令停止。
十一月八日下午兩點展覽開幕後,公安部門就擔心藝術家不聽命令,擅自進行行為藝術表演,所以在展覽開幕前,特意將警車開進了美術館院中,五六個不戴大蓋帽的警察威懾地站在行人必經的道路中央,面對著警察的淫威,參觀者和藝術家沉默了,筆者在美術館展廳一進門的桌子上,看到了有關部門給美術館的通知,其中說:
反對和禁止下列內容的藝術作品:
1、 損害國家利益和形象的
2、 違背國家對外方針政策的
3、 不利於我國民族團結和國家統一的
4、 宣揚封建迷信和愚昧習俗的
5、 有損國格、人格或藝術上粗俗、低劣的
6、 有可能損害我國同他國關係的
7、 法律和行政法規禁止的其它內容
8、 反對我國國家制度和政策、詆毀我國國家形象的
9、 影響我國社會穩定的
10、製造棗果民族分裂破壞國家統一的
11、思想腐朽、頹廢、表現形式庸俗的
12、違反我國社會道德規範的
從共產黨有關部門為美術館列出的這些禁令可以看出,無論是什麼創作,只要威權部門認為你有問題,隨便可以扣上一頂帽子,將藝術家的作品封殺。
大約三點的時候,上上美術館庭院中一個男藝術家表演了一個有關名利和金錢的行為藝術,人們圍了一圈觀看,警察在旁邊看著,表演持續了大約30分鐘。
三 宋莊美術館
在宋莊畫家村的創始人--被稱為現代藝術教父的栗憲庭任館長的宋莊美術館裡,一個稱作"兩岸當代"的藝術展覽早在宋莊藝術節開幕前,就已經展覽了一段時間了,這個展覽展出的作品多是當下走紅的一些藝術家如方力鈞、王廣義、岳敏君等人畫了十幾年的一些陳舊題材,除了金錢的誘惑,這些作品早當下已無任何創新價值可言,除了與體制主旋律有些距離之外,它們沒有任何先鋒性可言,這種不痛不痒的作品在宋莊美術館的展示,表明瞭栗憲庭當下的態度--與官方體制融合,曾經在過去的許多年,栗憲庭做為體制外的現代藝術的組織者和鼓吹者,一直受到官方的壓制,在這種壓制下塑造出來的栗憲庭在人們心中,是有著真正獨立的知識份子品格的形象,栗憲庭因此受到廣大從事當代藝術的青年的熱愛,可是最近兩年,這些青年藝術家逐漸發現,栗憲庭在宋莊的種種做法與他們心目中的形象相去甚遠,年輕藝術家的有思想有鋒芒的藝術作品,再不能得到"藝術教父"栗憲庭的賞識了,栗憲庭所關注的,都是那些功成名就漸漸為體制所接納的藝術家。栗憲庭的這種態度,讓宋莊的年輕藝術家有了新的認識。他們認為,在宋莊搞當代藝術,要受三座大山的壓迫:第一座大山是政府的威權,第二座大山是藝術教父栗憲庭,第三座大山是栗憲庭一手扶植起來的方力鈞等小圈子藝術家。有了這三座大山的壓迫,年輕的藝術家們在宋莊自由的創作、自由的展示實在是一種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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