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獨白

當飛機衝破雲霄，往東方飛去的那刻，你帶走了我的心，卻忘了把你的心留下。

兩年前，我們一家三口登陸夢中的蒙特利爾，你只呆了兩個多星期，就留下我和我們當時才5歲的女兒，獨自飛回中國。於是，我們開始了在電話和攝像頭裡問候、見面的日子。我能體諒你，你放不下國內如火如荼的事業，還有我們各自年邁的雙親；你說我們母女在這兒的開銷很大，光靠以前的積蓄坐吃山空，撐不了多久；你說你要趁著還年輕，再搏一下，這樣我們一家以後可以過好日子，女兒可以上好學校。你說的一切我都相信，我也看見了你的努力，但是，我是女人，注定無法獨自承擔生活的艱難和內心的寂寞。

記得那次在大雪中我抱著女兒去醫院挂急診。本來公交車很方便可以到達，卻因為雪太大而脫班，為了盡快到達醫院，我只好深一腳淺一腳地在積雪中艱難前行。還有一次電話公司收錯了我的話費，為了幾十塊錢，我不下五次用蹩腳的英語和他們溝通，最後還是沒能把事情講清，急得我直流淚，第一次恨你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個連話也講不清楚的地方。廚房的燈壞了，我不會換，找到janitor，他色迷迷地看著我，說晚上請我吃飯，我當然拒絕，於是他一直拖著不來換燈泡，我在黑暗中做了三天晚飯，直到朋友有空來幫我換上。

碰到超市賣便宜的米和油，為了省錢，我常常拎著重物走好遠的路，每次都累得腰酸背疼。打工的日子，雙手磨出了泡，頭痛病老犯，可回家還得照顧女兒，家務一件都不能少；讀書的時候，因為語言不好，根本聽不明白，常常作業做到半夜一兩點，真想有你在旁邊幫我一下！路上看到老外情侶親吻擁抱，我就趕緊把頭扭向一邊，夜裡卻常常回想我們曾經多少柔情蜜意；去朋友家聚會，看見他們一個和面擀皮，一個包餃子下餃子，心中無限惆悵，那頓豐盛的餃子宴竟味同嚼蠟。

多少次午夜夢迴，身邊空空的，猶如我的心，有時還以為是一場夢，你只不過在隔壁的書房看書或偶爾應酬晚歸，但清醒過來，知道你此時正在萬里之遙，並且我們互相都無法關心對方，甚至不知道你此刻在幹什麼時，眼淚就止不住流下來。聽說過許多夫妻分隔久了彼此背叛的事，朋友也好心提醒我要多長個心眼，多為自己考慮，但每每想起我們大學的初戀時光，畢業後不顧家庭反對建立了自己的家，一起奮鬥，一同歡笑哭泣，還有我們可愛的女兒，我怎麼也不相信我們會分開！

你是多麼好的丈夫和父親，我們曾經是多麼讓人羨慕的一對，但是，這次你回來，只匆匆一週，而且總是心神不定，我們常常無話可說，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的眼睛！但看見你對女兒那麼好，對我總懷著歉意，我又不忍心憑空猜疑。你頭上增添了白髮，皺紋也比兩年前加深了許多。我看見你在家裡忙前忙後，只想把家搞得盡量舒適些，還帶我們去買傢俱、電器，我心裏又甜又酸！其實，我什麼都不要，只想我們一家三口能在一起，多苦，多難，我都不在乎！有你在我身邊，我還有什麼可怕的？還有什麼可擔憂的？但現實為什麼偏偏這樣殘酷？我們已經分開兩年了，不知道還要分開多久，難道我們的人生經得起這樣苦苦等待和分離嗎？

我曾以為你是我的，但現在我不敢確定了，也許，唯有當你鬢已成霜回到我身邊的那一天，我才能夠相信，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