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漣：「檢查文化」下的長盛不衰的政治秀

2007-12-16 14:27 作者:何清漣

　　前兩天看了一條新聞，標題是"溫家寶探訪艾滋村，１，６００名警察扮百姓"，講的是２００７年１２月１日溫家寶探訪河南省上蔡文家樓這一著名的艾滋村，地方政府如何弄虛作假欺蒙溫總理，讓他聽到的、看到的全是由警察假扮的"百姓"所反映的"民情"。

　　當時覺得這條新聞似曾相識，於是上網查詢，結果發現兩年前那條新聞--"河南‘艾滋村'防艾黑洞：官員連總理都欺騙"，地點也是文家樓。２００５年１２月１日的報導稱，河南上蔡"防艾工程"是典型的"欺騙輿論的形象工程"。原縣委書記楊松泉的綽號為"楊半億"，在他領導下，該縣的"防艾工程"成了一個腐敗黑洞，這個"黑洞"並未因楊松泉出事而被曝光。那些向媒體反映情況的患者經常被監視，而且常因為"亂說"在上級領導來視察時被當地政府部門關押拘留......而今年這次探訪，地方政府的手段比上次更"進步"，乾脆讓警察扮成百姓。

　　我相信媒體談的均是事實，只是不同意"總理被騙"這一說法。因為這種"視察"與各類上級檢查構成的"檢查文化"，與"英模文化"一道成為共產黨宣傳文化的主要內容。所謂"檢查文化"，就是出於宣傳與政績需要，向外界、上級展示經過包裝、製作的虛假的"真實"。任何人只要進入中共官僚系統，就不能免受"檢查文化"濡染。

　　當年的江澤民、朱鎔基與今天的胡錦濤、溫家寶等人在基層做小官時，需要以"檢查文化"對付上級以展示政績，後來身處高位的他們也需要通過"檢查文化"包裝自己的"親民愛民"形象。所以，與其說他們受到了地方政府的愚弄，還不如說這種視察本身就是一種政治高層與地方政府合謀的政治秀，這也就是溫家寶"被騙"過第一次還要再去第二次，並高高興興深入警察假扮的"百姓"當中"體察民情"的原因。

　　"檢查文化"是中共的"優秀傳統"。早在延安時期，毛澤東與周恩來就將"檢查文化"推向高峰並取得巨大成功。中國曾拍過一部歷史記錄片，叫做"美軍觀察組在延安"，記錄１９４４年７月美軍觀察組到延安前後的經過，直觀地展示了毛、周當時就已經深諳"檢查文化"之精粹。記錄片顯示，經過毛、周的精心策劃與細緻安排，中共向軍事觀察組成功地顯示了延安的"革命風貌"。這些風貌其實經過種種巧妙且不露痕跡的包裝，卻讓這些自視非凡的觀察者認為是百分之百的真實情況。

　　這部記錄片沒提到的還有一件歷史事實，那就是毛澤東明確向觀察組成員表達自己對美國民主的仰慕之心。此後，這些觀察組成員回到美國，與埃德加？斯諾等人成為中共堅定的支持者。觀察組主要成員謝偉思在《美亞》雜誌上分多次發表了有關延安的報告，極大地影響了戰後初期美國公眾對美國對華政策的看法。這些人的影響後來在上世紀７０年代初期再度對美國對華政策發揮作用。

　　共產黨建政之後，這種"檢查文化"被發揚光大，而且墮入末流，成為徹底的弄虛作假，比如"大躍進"期間，地方政府上報"畝產一萬斤"的工作成績，農家子弟出身的毛澤東竟然"相信"。造假多了，就是對真實的絕對不容忍。上世紀７０年代義大利導演安東尼奧尼在中國拍了一部有關中國的記錄片--其實就是當時中國的風情實錄，比如中國人無分男女，一律身著松鬆垮垮不分性別的灰色、藍色"毛服"（中山裝）、軍裝或仿製軍裝，骯髒的公共廁所，人們隨地吐痰，小腳老太太......這部片子大大刺激了一向喜歡以高大全形象示人的中國政府，《人民日報》等喉舌連篇累牘地發文聲討這位"仇視中國的反華分子"，甚至連居民小組的文盲老太太也要奉命發言。

　　這種政治秀上演了大半個世紀，民眾一直被動充當著"檢查文化"的道具，以彰顯統治者的愛民德政。只是今天民眾已不完全像毛時代的"愚民"那樣，以充當"檢查文化"的道具為榮。部分發現當了"道具"仍然存活艱難的民眾--如上蔡的一些愛滋病人就通過網際網路將真實情況告訴世界，這才有了時隔兩年、發生於同一地、從形式到內容幾乎相同的"視察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