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寄

2007-11-13 22:54 作者:Jane

巨大的飛機費力掙脫一切羈絆，帶著向自由國度而去的決心和勇氣，一次比一次努力地向著更高更遠的藍天衝刺，終於在巨大的衝力下飛向高空。

可是俗世的種種並不那麼輕易就可以擺脫，我依舊可以感覺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把它往後拉，但是它已經嘗到了幸福的滋味，是絕對不可以輕易放棄的，可是顯然要想獲得自由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機身劇烈地顫抖著，抱著破斧沉舟的絕決，它使勁全身力氣，終於做了一隻輕身的燕子，飛向了碧空如洗的藍天。

就這樣帶著極其複雜的心情，離開了居住近6年的加拿大，來到了以西班牙語為第二語言的聖荷塞。

空氣中夾雜著海水淡淡的咸濕的腥氣，混合著各種甜膩的花香，路邊矮小的灌木修剪的密不透風，好像被無數無形的手抓在一起，看到的只是人工修出來的整齊，卻是不得要領的一片蔥綠。

離開了已經熟悉的加拿大來到這裡，我多少帶著挑剔的心情。公園裡隨處可見穿著T SHIRT和短褲活動的身影，和我半正式的衣服格格不入。地圖也和加拿大的不同，我在轉了三個圈之後，發現自己居然又回到了原地。難以置信！我不肯打開大門，它也拒絕認識我。路邊的樹木因為長期對著海風微笑的緣故，頭一律微微地向一邊歪著，一陣海風吹過，它們對著我輕輕點頭，好像在說，別就急著下判斷，看看也好，看看也好。

我們租的公寓從外表看起來就像劣質的工房，長16步半，寬8步，還不是大步。傢俱倒全是新買的，因為要接我，還沒來得及買床架，如果我是剛出國，一定對這些滿足得不得了，可是從2000尺的新房子搬到這裡，我多少有點失望。先生說，等下我們去買床架，這樣透氣，睡著也舒服，我淡淡說道，不用了。他問，已經夠好了？我一笑，已經都這樣了，就沒有必要再講究了吧。

出國的時候是奔著獨立洋房和小汽車而去的，現在車還有，可是憑我們現在的收入，就是不吃不喝10年也買不起一棟像樣的房子。經過了20世紀90年代的那場大地震，後來再建的房子大多是低矮的小房子。好像我們的公寓，也就住了四戶人家。這些年經濟不斷發展，外來人口也越來越多，小公寓多了，自然沒有地盤建房子，房價也就理直氣壯地長破了天。聽先生說，我們要在這裡且住上一段時間，看著這狹小的蝸居，我不由得暗暗嘆了一口氣。

我還是老習慣，到了一個新地方先找圖書館。先生上班去了，朋友帶我去。好傢伙，中國人真多，居然圖書管理員也可以說流利的普通話。朋友說，中國人有錢，所以哪裡好就去哪裡，哈哈，沒想到一不小心我就成了有錢人！館內有好幾架中文書，而且大部分是新的，當然以港臺出版的為主。好在我從小看慣了繁體字，讀起來倒並不困難。看著那一大堆的寶貝，我兩眼唰唰地放著賊光，大致瀏覽一下，先踩好地形再說。有朋友在，沒法下手，要知道我選書的時候，誰跟我說話我跟誰急！

天氣是真好！不冷不熱，也難怪路邊的人似乎都帶了度假的心情。先生在我倒完了小小的時差後，就說服我去附近的大學聯繫九月入學的事情，可是我卻有了新的打算。這次搬家，我們可謂損失慘重，來到這裡，也與想像的有些差距。經歷了這翻折騰，我們是不打算再買房子了，以前那樣節省，可是賣的時候虧的豈止是省下那一點點的千百倍。人這一生一晃就過去了，我實在沒有必要再為了未來可能發生的災難而預先支付我的憂慮了。我想做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不管別人怎麼看我。

我很佩服西人的生活方式，每月收入幾乎都交付給了各種各樣的帳單，可是我卻始終過不慣被人追著要錢的日子，小數字倒還罷了，大數字實在吃不消。我還是傳統的中國人的思想，掙多少吃多少。

回顧這走過來的30多年的日子，總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從一個沒有目的的人，到入鄉隨俗地成了一個為了讓日子更上一層樓的有追求的人，可是我卻發現，生活中的樂趣越來越少，我做著自己不喜歡的事情掙來的辛苦錢，也沒有心情花出去。如果我的生活要變成這樣，實在是一件很無趣的事情。

我是為了尋找快樂而來，也不想白在這世上走一回，到了不得不離開的時候才來後悔當初的選擇。我更想活在當前。這次搬家讓我誤出了一個道理，活的時候尚且搬不走，更別提什麼死了。

奇怪的是我並沒有在走之前流淚，也不心疼留給買家的那一屋子漂亮的傢俱，其實可以用金錢衡量的，都不算是真正的損失。

人生如寄，我始終不過是個過客而已，既如此，不如敞開懷抱，領略生命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