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南虎照片真假的背後

2007-11-04 04:20 作者:東方2007年11月2日華盛頓報導 胡錦濤在中共十七大的報告中強調了發展過程中保護環境的重要性。海外媒體認為，胡錦濤的科學發展觀和他的前任所強調的「發展是一個硬道理」有明顯的不同。

地方官員以敏銳的政治嗅覺揣摩出了上級日益重視環境保護和生態保護。10月12日，就在中共中央十七大召開的前3天，陝西省林業局公布了一條以令海內外野生動物保護人士震驚的消息，向世界鄭重宣布：失蹤了近30年的野生華南虎重新被發現。

口說無憑，眼見為實。陝西省林業局在新聞發布會上公布了野生華南虎的照片，作為證據。

滅絕老虎現身

陝西以及全國的各大媒體幾乎都無一例外地報導了這條新聞。大家興高采烈的原因只有一個：國際野生動物保護學會的專家一直認為華南虎已經絕滅了。他們的根據是，中國自1990年以來一直無法提供華南虎的野外照片或捕捉到野生華南虎。

中國國內人氣很旺的西祠胡同的一篇題為《華南虎「造假風波」追根溯源》的文章聲稱，發現野生華南虎，「終於實現了一個夢想」，給國人帶來的感覺「一點也不亞於百年奧運夢變為現實那一刻」。

然而，這條為十七大獻禮，充分表現中國政府重視環境保護，在野生動物保護方面取得巨大成就的新聞公布之後峰迴路轉。很多觀察人士懷疑陝西林業局發布的新聞照片是一張假照片。

專家提疑問

很多看到陝西省林業廳公布的野生華南虎照片的專家提出很多疑問，例如：野生老虎一般都非常機警，根本就不可能讓人在這樣近的距離拍攝；老虎臉上的光線和周圍的環境不一致；如果出現野生老虎，一般不應該只有一隻虎，同時還應該至少有一個老虎家庭的存在，而陝西林業局並沒有提供任何其它老虎存在的蹤跡的證據等等。

面對輿論以及網民的質疑，陝西當地政府堅持這張照片是真的，而華南虎照片拍攝者陝西鎮平縣農民周正龍更是以自己的腦袋擔保，稱：「如果照片有假，當場把我頭砍掉！」

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研究員傅德志表示這件事情完全是一場鬧劇。他呼籲偽造發現野生華南虎的村民最好是去投案自首。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研究員傅德志在文章中寫道：「偽造發現的野生華南虎村民忽悠了全世界。可惜他忽悠的是科學問題，科學自有其嚴肅性、嚴謹性、實證性和邏輯性。忽悠科學必定被證明是愚蠢的。這場鬧劇快收場了……。」傅德志公開聲稱，作為一個從事植物研究20餘年的權威科學家，他也願意以腦袋擔保這幅野生華南虎的照片是假的。

西祠胡同的網民認為，造成野生華南虎照片真假不分的原因，主要是地方部門處理不當。西祠胡同的文章指出，照片的拍攝者、陝西鎮平縣農民周正龍「雖然生在山溝，但卻滿腦子充滿經濟概念」，「開口閉口地喊著要用自己的照片換錢，如此世俗的心態自然讓更多的朋友浮想聯翩，疑團頓生」。

轟動發現竟是造假

西祠胡同還指出，中國最近有好幾項轟動世界的發現，後來被證明是造假，嚴重損害了中國科學界的聲譽。其中危害最大的是1999年，美國地理雜誌刊登了中國發現長翅膀和尾巴的恐龍，被認為是鳥的祖先。這一發現轟動了科學界，特別使進化論者感到振奮。進化論的理論中有一個巨大的缺陷，那就是無法找出爬行類進化到鳥類之間的中間環節。

1999年11月，美國國家地理雜誌報導這一研究發現時稱這是「從恐龍到鳥複雜的鏈條中一個真正缺失的環節」。中國的考古學發現在權威的美國地理雜誌上刊登之後引起空前的反響。

僅僅過了一個多月，這個騙局就真相大白。原來是中國遼寧西部的一位農民把自己挖來的一條小恐龍的尾巴接到了鳥化石的身上，後來輾轉走私到美國的圖桑化石市場。這個中國古脊椎動物研究方面的突破性發展給中國科學界的信譽造成極大的損害。

中國恐龍網介紹說，目前，遼西化石造假已經成為與盜採和走私齊名的第三大問題。化石造假主要有4種方式。補、造、對、刻。所謂「補」，是用石膏、水泥或者化石粉末粘補和染色；「造」是把不同的化石拼接粘合在一起，造成一種全新的物種。美國全國地理雜誌刊登的古盜鳥就是農民用兩塊不同的化石拼造的；「對」是指幾塊化石拼對在一起；「刻」是指是用殘缺的化石刻出別的物種。中國恐龍網指出，造假對中國化石研究的負面影響非常之大，以至於許多國外專業雜誌在論文發表之前，都要對論文中提到的正型標本反覆核查，延長了論文等待發表的時間。

另外，造假造出國際影響的還有中國發現鄭和下西洋時期的古航海圖，稱為「天下全輿總圖」，消息公布出來之後，專家指出很多圖中謬誤之處，最後被確定為贗品。

公眾對新成果可信度

這次中國陝西省的一位農民拍攝到被認為滅絕了20多年的華南虎的照片，很快引起海內外的質疑，其中一個原因就是近年來國內的一些新發現、新成果出現的造假事件大大地影響了公眾的對類似事件的可信度。另外，陝西農林局在處理這一新聞的時效也增加了人們的疑慮。

亞洲時報報導：「10月4日，陝西農民周正龍宣布他拍攝到失蹤20年之久的野生華南虎照片，12日即被陝西省林業廳對外大肆公布，懷疑滅絕的華南虎再度重現陝西鎮坪縣。此後，陝西省和鎮坪縣兩級林業部門緊急下發了通知並開始申請國家級保護區，希望申請有關的國家經費。但事隔數天，輿論和專家對照片都提出質疑。之後，地方當局還一度扣留到當地採訪記者。」

有觀察人士指出，地方當局要想申請野生動物自然保護區的經費，不但不應該扣留到當地採訪的記者，而是應該歡迎海內外記者前去採訪、拍照；不但不應當像媒體報導的那樣，向記者和科研人員收取什麼1萬元的進山費，甚至應該主動提供各種方便，邀請世界野生動物協會的外國相關專家到陝西農民周正龍拍攝到老虎的地方考察。在據稱老虎出沒的地方安裝可以自動拍照的紅外線照相機，按照國際野生動物保護的慣例，給這隻新近發現的野生華南虎戴上無線電發射圈，按照科學規律辦事，讓專家和學者用科學的方法來對老虎棲息活動的情況進行監控，從而更好地保護瀕危動物華南虎。

陝西省林業廳不等科學家的鑑定，匆匆宣布這一振奮人心的喜訊。有觀察人士認為，從拍到老虎到鑑定完成，再到新聞發布，時間間隔太短。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完全確定真假嗎？有中國媒體報導說，甚至連中科院動物所的專家事先也不知此事，看到新聞非常驚訝。

面對專家、媒體和民眾的質疑，陝西省林業廳仍然宣布堅持最初的說法。陝西省林業廳副廳長表示：「我們對這個結論是認真負責的。」參加鑑定的3位專家也稱：「我們一致認為照片真實可信。」

經濟利益考量?

海外一些媒體指出，陝西省的做法顯得過於倉促，其背後很可能有地方經濟利益方面的考量。一些海外媒體不道，陝西到底是要保護老虎呢？還是借老虎問中央要錢？香港亞洲時報指出，不管是假照片還是真照片，不管有沒有老虎，媒體的炒作給陝西鎮坪縣帶來巨大的知名度。

亞洲時報分析說：「老虎帶給陝西鎮坪縣的利益是顯而易見的。如果建立了保護區，每年只有2000多萬人民幣財政收入的鎮坪縣將會產生多少老虎經濟？陝西和鎮坪省縣兩級林業部門會有多少利益收成？也就難怪，幾天之內就能順利鑑定，幾天之後就下發緊急通知並開始申請國家級保護區。外界也有人質疑，此事背後可能涉及不少利益問題，例如華南虎若真的重現，當地肯定又多了一個旅遊賣點。」

值得指出的是，負責管理中國野生動植物保護工作的中國國家林業局野生動植物保護司的官方網站的首頁上推薦新聞欄目中的新聞中，並沒有這條轟動海內外的發現滅絕20多年的華南虎的新聞。

陝西政府力挺「拍虎英雄」

不過，陝西當地政府和省林業部門仍是一如既往的力挺周正龍，重申周是拍虎英雄。陝西省林業廳自然保護區和野生動物管理站副站長、高級工程師盧西榮還作客中國的網站，回答網民的提問。

盧西榮辯護說：「我十分負責任的講，這個照片是真實的。周正龍拍的照片有31張，是經過野生動物工作者和專業攝像人員鑑定的，作為動物管理部門發布這個新聞也是確定的。周正龍如果拍不到，我們下一步肯定會拍到，以後還會有大量的照片拍攝到。」

中國一五一十論壇刊登的一篇文章分析說，中國民眾對照片真偽提出疑問並非偶然。從社會心理學的角度來看，這至少還表明公眾對一些所謂權威信息不自覺的牴觸情緒。照片公布後，網民第一反應往往是：「這是假的吧？」這種受眾心理一方面體現了公眾對社會信息的獨立思考能力，另一方面也可能反映了一種「狼來了」的效應--即所謂權威信息經常被發現事實上並不那麼權威，因此產生集體不信任的社會心理。

借虎威促經濟

中國一五一十論壇分析說，表面上，照片真偽問題直接關涉當地能否盡快建立野生華南虎自然保護區，而當地急欲建立自然保護區的目的，卻顯然不僅在於保護可能存在的野生華南虎小種群。相反地，政府行為背後的趨利動機顯而易見。

多家媒體報導，當地藉助「虎威」發展旅遊業的計畫已初步成型。進入鎮坪縣界，可以看到一塊巨大廣告牌，上面寫著：「聞華南虎嘯，品鎮坪臘肉。」陝西省林業廳剛舉行發現華南虎新聞發布會，鎮坪縣林業局的門口就掛上了一塊嶄新的牌子--鎮坪縣野生華南虎保護辦公室。以野生華南虎為賣點促進經濟發展已經成為當地一個公開的秘密。

中國一五一十論壇分析說：在這樣的背景下，我們不得不問：當地政府急切想建立的保護區，到底該叫「自然保護區」還是「自然旅遊區」？這樣的舉措，到底是為了挽救野生華南虎（假如真的存在），還是進一步蠶食野生華南虎的最後棲息地？毫無疑問，在如此功利主義的「保護」下，真的存在野生華南虎小種群的話，離徹底滅絕也不遠矣！

中國一五一十論壇的一篇文章分析說：中國其它地區類似鎮坪縣這種扯虎皮當大旗--以生態保護的名義挖掘「經濟潛力」的事例卻並不少見。那些藉著「申遺」大搞旅遊產業的現象，人們看到的還少嗎？在這樣的趨利陰影下，人們再去爭論什麼照片真偽問題，顯然毫無意義。

誰是主角?

中國和訊論壇刊登的一篇文章問道：諸君是在關注華南虎呢？還打著華南虎的招牌以引起社會對自己的關注呢？舞臺的主角究竟是誰？

和訊論壇的文章感嘆道：通觀這越來越沒譜的華南虎事件，不由得我們心底一陣悲哀泛起。不僅為了華南虎，為了它即使沒了蹤影，也難逃被人類強行利用的悲慘命運。更為了人自己，為了人的所謂「聰明與智慧」。

這條新聞在國際上也引起關注。國際上著名的「拯救老虎基金會」(Save the Tiger Fund.org)是總部設在美國首都華盛頓的老虎研究保護組織。中國發現滅絕20年的華南虎的新聞也引起了保護老虎的國際權威機構的注意。該組織在官方網站上轉載了中國官方的英文中國日報的新聞報導，並且發表了簡短的編者按。編者按說：「如同這一報導首次出現時所述，如經核實，這確實會讓主張保護的生物學家大吃一驚。他們20年沒見到（野生）華南虎了。但透過此文（指中國日報報導）可看出，偽造這些照片對一個農夫有著巨大的金錢誘惑，本人（編輯）作為野生動物攝影師也很樂意瞭解，他（周姓農民）是如何做到在不配備價格昂貴的500毫米變焦鏡頭(的情況下，如此接近一隻老虎而沒有受到攻擊的。」

50 -500佳能變焦鏡頭被野生動物攝影師和體育攝影師廣泛採用，因為其體積大，而被稱為「大炮」，幾乎是人力所能扛動的最大的鏡頭。中國官方媒體介紹，這位姓周的農民沒有500毫米大炮變焦鏡頭，而是近距離用普通膠片照相機和數碼照相機給這隻野生老虎拍照，共拍了兩組共71張清晰的照片，其中數碼照片31 張，膠片負片31張，經野生動物專家和攝影專家鑑定，照片是真實的，照片上的動物確係華南虎無疑。所有照片都已經無償交給了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