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寒冬 錯過校車

一 月份的紐約州千里冰封，氣溫多為零下十幾度，在室外呆一分鐘就能將人凍得透心涼。鉛灰鐵冷的早晨，我在客廳窗內透過冰花，看著已經在路邊等了五分鐘校車的 兒子，心疼得要命，十三四歲的兒子冬天出門從不肯帶帽子，因為怕壓壞了髮膠整出來的刺蝟髮型，快上高中的孩子們是寧願凍死也不願失去自己認為酷畢的所謂形 像。終於聽到校車碾冰而來的聲音，每天要目睹兒子按時登上溫暖的大校車，我心中才如一塊石頭落地，安心回到廚房，接著喝那杯還冒著熱汽的鮮豆漿。同時又習 慣地瞄一眼後院鄰居家等校車的兩個女孩，看她們今天又將穿什麼新鮮衣服去學校。

 
我 家左鄰和右舍的兩個女孩是兒子同班同學。每天前院的那個女孩會到後院的女孩家去，她們一起搭校車。這兩個金髮女孩都是獨生女，家裡都夠闊氣有錢。聽兒子 說，她們每天都會換不同的衣服飾物上學，一個月都不帶重複的。天暖時，倆人會在放學後結伴來敲我家的們，邀我兒子和她們去小區池塘邊涼亭裡聊天。每當偶爾 兒子礙於情面跟她們一起出去，我就會莫名緊張，隔分鐘就要叫六歲的小兒子騎車去做間諜，偵察哥哥姐姐們在池塘邊幹什麼。其實大兒子還沒到追女孩的年齡，大 多數時間是她們來找，他都推托作業沒完成，不能出去玩。而事實上他哪裡有乖乖地做作業，而是埋頭苦戰在「曹操火燒連營」的三國遊戲裡。自從去年秋天他升了 八年級，突然長高兩三指，為了更加突出的胸大肌，二頭仜眩肌，兒子參加了校摔跤隊，每天下午放學後都有密集訓練或比賽，回到家是累到骨頭都散架了。總算， 不要讓我擔心少年維特煩惱等些個事兒了。

 
校 車在女孩家門前等了將近半分鐘。我心裏大抱不平，如果校車也肯在我家門口等上半分鐘，我兒也不需要每天站在路邊挨凍五分鐘。難道就因為她們是女孩子嗎。老 半天還沒見人影，校車不再有耐心，轟然而去。當兩個花枝招展的女孩拽著書包，拖著圍巾從大們裡衝出來，只夠得上氣急敗壞地與校車背影無力招手的份兒了。我 捧著豆漿杯，心裏有幾分幸災樂禍，嘿，美女，不想挨凍，就步行上學吧！此時我真為兒子驕傲了，他忍受了五分鐘的挨凍，換來的是在校車上溫暖穩當的位置和保 證不遲到的輕鬆心情。付出代價總是有回報的，這是人生的硬道理！不知為什麼就聯想到了自己早年欣賞過的一句名言「機遇只垂青有準備的頭腦」。

 
兒 子也誤過一次校車，那還是他在小學三年級時，一次他因為貪玩，出門錯過了校車。因要臨時送他上學，我將熟睡的小寶寶用毯子包裹著拖起來，衣冠不整地慌亂開 車送他去學校，弟弟在車上大哭不已。也許就是那次的難堪記憶和經歷，以後他再沒發生錯過校車的事件，每天總是提早五分鐘離開家門，風雨無阻。我很欣慰，兒 子長大會是個有責任心的男人。

 
只 見兩個女孩無奈地走回屋子去。我想像著她們的沮喪，焦急和害怕，心中不由起了憐憫，她們的父母都去上班了，如果打電話叫父母回來送上學，肯定少不了挨罵； 要是曠課不去學校，後果更是嚴重。也許我應該離開厚暖的棉拖鞋，到對面開車送她們去學校，也算一次英雄救美行為吧。正盤算著，突然看見兩個姑娘又出得門 來，頂著寒風站在路邊，好像在等車。莫非她們打了電話，女孩的父母拜託其它鄰居來接送？兩個小可憐足足在外面站了十分鐘，早已凍得花容失色了，早知如此， 何必當初，孩子就是孩子，總要自己學教訓的。我實在好奇想知道誰會來送她們上學？令我大跌眼鏡的是，接她們的竟是一輛黃色大校車。只見校車飛快地抄起她 們，匆匆絕塵而去。嚯，她們居然能叫一輛校車來專程載一趟，我被美國小女孩們的能耐鎮住了。

 
好容易等到晚上兒子走家進門，我第一句話就是問：「你們兩個女同學今天沒趕上校車，後來。。。」

「哦，早上我們的車剛開過橋，就接到總站呼求的電話，是我們的車又掉頭回來接她們的。」兒子開心地回答。

「你覺得這樣做對車上其他學生公平嗎？」我驚奇地問

「儘管不公平，但誰都會有意外，總比讓她們遲到或曠課好。」兒子的說法，讓我感動。看似不太公平卻滿有公義的社會行為，聖經也是這麼提倡的。

 
從這件普通小事上我看見美國學校「一個都不能少」的學校精神。好牧人寧願放下九十九隻羊，也要去找回那丟失的一隻羊。因為群羊是相對安全的，而掉隊的孤羊會更多危險。生活在這樣溫暖互助，有新教文化傳統的美國社區裡，我覺得紐約寒冷的冬天不再那樣漫長難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