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頭子在加拿大做了回「貪官」

2007-09-11 22:56 那天吃完晚飯，孫子羊羊向我撒嬌說：「奶奶，為什麼我爺爺不是個貪官？他若是個貪官就好了。」我一聽這話裡有話，羊羊才五歲，平白無故不會蹦出這麼一句話來的。就問他：「你聽誰說的？」「媽媽呀，媽媽說：‘你爺爺若是個貪官，我們全家就不用擠在這兩室一廳的柏文。你爸爸、媽媽也不用起早摸黑地去上班了。’奶奶，什麼是貪官呀，他真有這個能耐嗎？」

童言無忌，可是這正透露了媳婦的心思，也增加了我的擔憂。想不到自己會陷入這種進退兩難的地步：原以為兒子費盡心思給自己辦妥團聚移民，他們在加拿大的光景一定不錯。我們老兩口這下可以到大洋彼岸享享天倫之樂，過幾天舒心的日子了。誰知從下機登陸起，媳婦的眉頭，就始終沒有舒展過。不時總有一、二句話兒冷不丁地拋出來，讓我這個體弱多病又狐疑多心的婆婆聽了格外難受。你看：現在又跳出個「貪官」來了，我家老頭子都退休十幾年了，哪兒去找貪官做呀？

老頭子聽到我搬說話，倒一點沒生氣，反而樂呵呵地對我說：「羊羊的話，你別往心上放。在國外生存舉目無親，什麼都要靠自己掙紮著做，能站住腳很不容易。羊羊的媽媽無非是感到生活壓力重，和孩子說著玩的。這樣吧，趁我筋骨還硬朗就再做幾年‘貪官’吧。」

我也被他搞懵了，不知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有大把家務要料理，也懶得問詳細。只見他就此整天翻報紙、打電話不停地忙活。過了兩天，他笑嘻嘻地對我說：「有辦法了，關係接上了，明天我兩點鐘上班，大約十點半才能回家。」

「什麼單位呀，工作這麼忙活？」

「嘿，我們公司可大了，溫哥華、列治文各大商場到處都有我們人手。」

「那他們是不是派車接送呀？」

「噢，公司路很近，現在都講究環保、減少廢氣排放，我不坐小轎車，搭巴士去就行了。」

不管我如何半信半疑，第二天他就真的提前出門上班了。接連幾天，他都準時上下班。回到家裡，衣服一脫就泡澡，吃了點東西，倒頭就睡。我擔心地問他：「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他張開眼睛，應了一句：「沒有呀，貪官還會累？像打太極拳，又像舉重健身一樣。只是時間長了些。可能我退休閑慣了，過幾天習慣了就會好的。」，說完翻了個身，不到一會兒呼嚕就打得震天響了。

一天傍晚，全家圍坐看電視劇的時候，羊羊發現少了人。當他聽說爺爺上班了，高興地叫道：「哦！我的爺爺去做貪官了！」媳婦在一旁聽了窘得臉緋紅：笑也不是，罵也不是。

莫約半個月，老頭子把一疊鈔票塞到我手裡，說是公司發的兩個星期的工資。我一數整整有七百多元，折合台幣要二、三萬，一年就要六、七十萬。哎呀，這麼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子，哪裡弄到這麼多的錢？莫非他真的在外面做了什麼壞事？老頭子見我遲疑，便對我說：「收下吧，這錢乾淨著哩。你手裡有了些零花，也好減輕些孩子們的一些壓力。」

接下的這個星期，老頭子說換做早班了。鬧鐘一響，他蹦下床，早飯也不吃，披了衣服就往外跑。哪有這樣做官的？老頭子到底玩的是什麼把戲？我決定暗中查訪，看看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苦於被家務扯著又脫不開身。正巧對門陳醫生的老媽：湯大姐，每天晨起都要早鍛練，我就托她留神我家的老頭子，看看他翻早班的時候，究竟往哪裡跑？！

過了沒幾天，湯大姐的偵察有結果了。她進門興沖沖地對我說：「老妹子，你太多心了。你家老頭子是在Aberdeen Centre做清潔工。昨天我暗暗地跟著他，搭上巴士。只見他在甘比路下車，走進Mall裡去了。說也湊巧，我以前在沙巴的一個鄰居丹科，他在這座 Mall裡做領班，他的清潔公司，承包了這座商廈上下三層的清潔工作。我就向他打聽情況。丹科告訴我，你家老頭是通過市職業介紹中心進來的。他說了，那個老頭幹得不錯，學得也很快，各種髒活、重活他都肯做，要知道：在週末，三樓的食品廣場，光是四十磅重的垃圾，就要出一百四、五十袋，一般的小夥子，也不一定能扛得下來的呀。他們的公司打算提前結束你家老頭的試用期，錄用他做正式的職工呢。」

我聽了哭笑不得，訕訕地對湯大姐說：「你看這個死老頭子，這麼死命幹活。他還騙我說是在做什麼貪官呢！」

湯大姐笑著說：「這下你放心了，你家老頭子不是什麼貪官，他可是標準的貪干呵！」

晚上，等老頭子洗完澡。我正打算給他一頓數落，怪他不該這樣欺瞞我。不料，他卻一面抹乾身子，一面嘻皮笑臉地說：「一開始我也沒把握呀，做不成怕反被你們笑話哩。」接著又轉臉一本正經地對我說：「那個Mall設計很新穎，幻燈變換天頂蒼穹，水晶玻璃扶手欄杆，間歇式數碼音樂噴泉。各種商店、食品、飲料柵欄，琳琅滿目，現在又添置了兒童樂園。不論西人還是亞裔，男女老少都樂在其中，流連忘返。我很樂意保持它的清潔美麗，就算做義工，我也十分心甘情願，何況現在還有工資好拿呢！」

我說：「你少貧嘴，七十多歲的人了，做傷了可沒有人服侍你。」老頭子說：「是呀，週末活好像有點太累，我已經要求把班頭：從每週五天改成四天了。這樣就可以多休息一天，有利於體力恢復了。」我還想問他些什麼，誰知他靠上枕頭，已呼呼入睡了。從來都沒有見到他這麼疲勞過。

我的心裏七上八下，嘀咕著：這個「貪官」，不知是不是還該讓他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