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長城沒有入選新七大奇蹟

7月7日晚,在葡萄牙里斯本宣布了世界新七大奇蹟。由於中國長城位居首位,中國的媒體連日來大加報導。這與德國媒體報導此事的沒有熱情成為鮮明對照。對這次網路海選產生的世界新七大奇蹟,德國之聲記者認為,這個活動看似沒有意義,卻有多重意義。

新七大取代老七大

公元前兩百多年時,腓尼基旅行家昂蒂帕克把他見到的人造景觀歸納為「七大奇蹟」,即埃及吉薩金字塔、亞歷山大燈塔、巴比倫空中花園、土耳其阿耳忒彌斯神廟、摩索拉斯王陵墓、希臘羅德島巨人雕像、奧林匹亞宙斯神像。

公元後兩千多年時,瑞士商人發起的「新七大奇蹟基金會」發起投票選舉產生的新七大奇蹟出爐,意欲取代老七大。新七大是:中國萬里長城、約旦佩特拉古城、巴西里約熱內盧基督像、秘魯馬丘比丘印加遺址、義大利羅馬鬥獸場、墨西哥奇琴伊察瑪雅城邦遺址、印度泰姬陵。

取代了嗎?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話裡有話,實際上是在說,取代不了,不作數。許多媒體,包括中國的媒體也避免把它太當一回事。然而,世界各地包括各大通訊社畢竟都報了這件事,中國媒體連日來更是報導不斷。德國媒體有另一種代表性,突出說了一下,德國南部的新天鵝堡沒有入選,也就到此為止了。

新七大有意義嗎?有哪些意義?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說,這種海選沒有專家意見。許多媒體(包括許多中國媒體)說,這不能太認真看待。但中國媒體畢竟在那裡歡呼:「商業和草根的勝利」、「中國長城居首金字塔沒有入選」等標題頻頻湧現。這個新七大奇蹟的選舉只是一個「國際玩笑」嗎?它是否沒有意義呢?德國之聲記者試著從「沒有意義」中挖出一些「意義」來。至於這些意義是好是壞,則不予評論。

意義之一:從一個人的聲音到上億人的聲音。換句話說:這新七大和老七大的誕生是媒體輿論2200年來天翻地覆變化的見證。在公元前3世紀的時候,一個人的聲音,如果能夠留傳下來,它的權威性就不得了。儘管這個人最遠可能只走到伊拉克,對中國、印度、南美這些地方根本就不知道,不瞭解,但他說了七大奇蹟,兩千年來,居然就沒有人質疑。而現在,網路投票人次達到9000多萬人次,居然廣泛地說它不權威。這個變化實在是太大了。換個角度看:如果今天中國出現1萬個水平比孔子高的人,他們中哪個也不可能比孔子更權威。

意義之二:向權威機構挑戰。不管是否出於商業目的,不管網際網路、電話等手段的投票是否有許多重複投票和不準確性,但超過9000萬人次,構成了世界上至今規模最大的投票。它直接挑戰的就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也可以說這是民間(民主)與權威之間一次非正式較量。這樣的挑戰在全世界越來越多,反全球化組織和個人在八國峰會期間的表現就是一個證明。

意義之三:間接提出一個問題:世界文化遺產是否評得太濫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評出的世界文化與自然遺產,現在已達851個,其中文化遺產660個,自然遺產166個,自然文化遺產25個。每年還在不斷地增加著。這當然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但從另一方面說,這又有無限擴大的趨勢。太多了,是否還權威呢?除了這麼一個大的名單,是否還應該有一個少的名單,就像七大世界奇蹟這樣的,以使文物保護更有針對性?

意義之四:民族主義愛國主義的一個表現機會。中國是個明顯的例子。長城的投票數幾經曲折,先是第一,後是第四,接下來一度跌出前七,成為第八。結果在中國長城學會的呼籲和媒體的報導下,一躍而返回第一。北京日報一篇文章說:「一個月內投票總數翻了一番,中國高校學生是最大的‘功臣’。」

意義之五:讓中國和其它沒有普選機會的國家民眾有更多的民主機會。中國大陸看來很長時間裏也不會有普選制。這兩年來,在文藝領域裡卻有了,比如超女、超男。在網際網路的許多選擇題方面,網民也相當踴躍。這回,在一個月裡,那麼多網民奮起投票,表明廣大中國民眾的民主意識和願望實際上是很強烈的。

意義之六:提出一個問題:海選怎樣才能代表民意?網上投票容易不准,有些愛國主義民族主義意識強烈的人反覆投票的可能完全存在。再就是,完全從愛國主義民族主義出發,不見得真能選准選對。如果一個古蹟在一個小國,那就可能完蛋。比如古代四大文明之一的希臘,這次居然沒有當選的。怎麼才能代表民意,怎麼才能有一定的科學性呢?也許每年春天歐洲流行歌曲大賽的方法可以參考:每個人投票比如說必須選7個選項,每個國家排在第1的次數最多的得分最高,排在第7的得分最低,第7以外的無分。比如長城在中國選區得了最高分,分數為7分,在越南選區得了第3高分,分數為5分,最後全世界各國的分數累計。同時,在網際網路投票,本來在技術上也是可以避免重複投票的。

意義之七:提出一個問題:世界究竟有幾大文明?以往的說法是,世界上有四大古代文明,即埃及、中國、印度和希臘羅馬(後兩者經常並列)。這次南美有三個地點入選,當然,巴西那個只有70年歷史的耶穌像資格明顯成問題,但其它兩個卻凸現了印第安文明-瑪雅文明的意義。這恐怕是重要的,必要的,也是有提醒意義的。

意義之八:對當選文化遺蹟的文物和地點的旅遊宣傳意義恐怕是巨大的。長城也許不需要什麼宣傳。但像巴西那個耶穌像,本來知道的人並不多。說實在的,巴黎埃菲爾鐵塔也比它知名度大得多,歷史也悠久得多。但這次巴西人這麼一投票讓它入了選,不管人們對這種投票方式怎麼看,這使這座塑像和其它入選文物名氣大漲,會吸引更多旅遊者,那是肯定的。

意義之九:也許確實會在相關文物的保護方面獲得更大的關注和支持。

假如長城沒有入選

要說這次海選的問題,自然也很多。在此只提出一個問題:假如中國萬里長城沒有入選,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一件可能發生的事情是:中國媒體和網民也許會大罵這個七大奇蹟的舉辦方式,徹底予以否定。而現在畢竟是肯定的比否定的多,而且還有一定的歡呼性質。

另一件可能發生的事情是:全世界的輿論多半也會認為,連長城都沒選上,這個海選沒有意義。

這次長城被選為第一名後,所有西方媒體報導時也首先提到中國長城,並說這是世界上最大最長的建築物。活動舉辦人還特別提到長城的防禦性質,也就是說,長城還有和平的意義。集這些意義,長城如果落選,確實會使這次海選的意義大打折扣。中國大學生們的最後一「躍」,一定程度上也是幫助主辦者擺脫了困境。

除了上面提到的因素,這個民間選世界七大的活動問題很多,比如希臘文明沒有代表作入選,巴西耶穌像卻入選,本身就有一定的諷刺性。還有:這種海選本身就繼承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選定世界文化遺產的毛病,毛病之一就是分類太粗,古代文明的代表作和近現代的代表作本來還是分開來選的好。

但無論如何,古代的七大只是一家之言,而且是不寬的眼界的產物,確實早已過時。僅存的埃及吉薩金字塔也由於熱洗的技術錯誤,嚴重變形。人們堅持說世界七大奇蹟,一方面是只有此一說,另一方面,實際上是有意無意地抱著西方中心論不放,儘管這個中心論相當長時間以來已經處在瓦解的過程中。現在選出的七大,雖然沒有權威意義,也缺乏科學意義,但還是有很多意義的。除了上述九個意義外,還可以加上第十個、也許是最重要的意義:讓全世界的人重新審核世界文明。從這點說,它有一種衝擊性質:從一個側面衝擊了西方中心論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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