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改革滯後導致「奴隸制復辟」

2007-06-20 22:44 作者:吳敏 山西黑磚窯奴工現象泯滅人性，慘絕人寰，引發了國內外輿論的極大憤慨。作為一個生於斯、長於斯的地地道道山西人，我為自己家鄉的土地上竟然發生了這樣醜惡、邪惡、罪惡的人間慘劇而深感羞愧和恥辱。

對於山西黑磚窯奴工現象性質的判定，有人說是「非法用工」，有人說是「虐待未成年人」，有人說是「販賣人口」，有人說是「一場叛亂」，有人說是「奴隸制復辟」，我比較贊同最後一種說法。在一個社會主義國家裡，在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實踐進程中，某些地方竟然出現了這樣一種現象：幾百塊錢買賣一個奴工，被買賣者由打手和狼狗看管，完全失去了人身自由，每天在黑磚窯裡像牛馬一樣勞作十六個小時以上，不僅得不到任何報酬，動輒還要遭受毒打，即使被打死也只是隨便挖個坑埋掉，沒有人敢過問和追究，有的奴工在被埋葬的時候甚至還有微弱的呼吸。這種現象，不是發生在個別地方、個別時間的個別人身上，而是在相當一些地方存在了很多年，被買賣者至少也有上千人（從媒體現在披露的情況看，黑磚窯奴工現象不僅涉及山西省臨汾、運城、晉城等市的若干個縣區，而且在河北、新疆等地也有同類現象發生，有些地方的問題很可能比山西黑磚窯奴工的規模更大，時間更長，性質更惡劣）。這種現象，顯然不是一個簡單的「非法用工」、「虐待未成年人」、「販賣人口」問題，將其說成是「一場叛亂」似乎也不夠準確，而是一種典型的「奴隸制復辟」，是在社會主義國家的某些時空範圍裡，在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實踐進程中，陰差陽錯、令人詫異、舉世震驚地復辟了兩千多年前就已經被封建制取代的奴隸制。

由於受害人親屬堅持不懈地苦苦尋找，由於媒體記者不畏風險地多方調查、採訪並使黑磚窯奴工現象得以曝光，更由於多位中央領導人拍案而起地嚴厲批示，最近，山西省有關部門迅速展開瞭解救黑磚窯奴工的大規模行動，公安機關對一些黑磚窯主和犯罪嫌疑人也進行了抓捕和通緝，黑磚窯所在地政府還給被解救奴工補發了工資並將他們輸送回家。看來，黑磚窯奴工慘劇正在以傳統、慣有的「大團圓」喜劇形式徐徐落幕。而且，按照「喪事當作喜事辦」的常用套路，有關部門很可能還要對解救黑磚窯奴工的「有功人員」大張旗鼓地進行表彰，以顯示「社會主義的優越性」和相關工作人員雷厲風行的「良好作風」。種種跡象預示和彰顯著一個信息：這場震驚中外的黑磚窯奴工風波很快就要過去了，華夏大地上很快就會重新呈現鶯歌燕舞、蒸蒸日上的一派大好景象。

但是，人們不能不進一步深入思考，在社會主義的光天化日之下，在全國上下「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和「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隆隆足音之中，某些地方為什麼會出現相當規模、相當長期的黑磚窯奴工即「奴隸制復辟」現象呢？再則，現在這種由中央領導人批示、由有關部門解救受害人、由公安機關抓捕犯罪嫌疑人的處理方式，是否能從根本上有效地防止此類現象重新發生呢？

大量事實表明，山西、河北等地的黑磚窯窯主均不是一般老百姓（無權無勢的一般老百姓不僅沒有膽量、沒有條件公開買賣和奴役這麼多未成年人，而且連正當經營的磚窯也很難辦起來），而是當地掌握黨政實權的頭面人物及其親屬。比如，山西省洪洞縣廣勝寺鎮曹生村黑磚窯老闆王斌斌的父親，就是本村黨支部書記、縣人大代表王東己。這些權勢人物不僅可以在本村無所顧忌，為所欲為，而且同鄉鎮、縣區的工商、公安、土地、環保、稅收等職能部門乃至黨政機關領導人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彼此之間互相利用和依賴，結成了牢固的共同利益集團。黑磚窯奴工現象之所以公開存在了很多年，即使在記者去調查和採訪時也遇到了相關部門及公安警察的層層阻撓和刁難，其源概出於此。

顯然，在山西、河北等地之所以會出現黑磚窯奴工現象，之所以會出現上千未成年人被拐騙並販賣現象，固然與一些地方的農業經濟落後、農民生活困難、農村輟學兒童增多直接有關，與近年來社會治安混亂、社會風氣不正、社會道德滑坡直接有關，但是，最重要、最根本的原因，是基層和地方的黨政權力高度集中到了個別人手中，使得相當一些地方孳生了一批行使黨政權力不受制約，完全可以橫行霸道、胡作非為的「家長式人物」，他們之間以及附屬於、依附於他們的那些奴才、幫凶和打手，又結成了緊密的利益共同體即「特殊利益集團」。正是因為這些人和這種「特殊利益集團」的存在，再加上近十幾年來片面、不擇手段地追求發財致富的價值趨向和物慾橫流的社會氛圍，以及中國傳統文化蔑視人、壓抑人、奴役人、不把人當人的封建主義殘餘思想影響，才使得黑磚窯奴工現象即「奴隸制復辟」成為了可能和必然。

為什麼基層和地方會出現一批「家長式人物」以及圍繞著他們的「特殊利益集團」呢？根本原因又在於將近二十年來年來政治體制改革的嚴重滯後。從一定意義上說，正是政治體制改革長時期的嚴重滯後，才間接地導致了相當規模、相當長期的黑磚窯奴工現象，導致了某些地方的「奴隸制復辟」。可以確認，長期以來政治體制改革的嚴重滯後，是形成黑磚窯奴工現象即「奴隸制復辟」的最重要、最根本原因。如果看不到、找不到這個原因，不能採取果斷措施盡快改變政治體制改革長期嚴重滯後的被動狀況，只是揚湯止沸、轟轟烈烈地做一些表面文章，甚至玩一些「喪事當作喜事辦」的自欺欺人把戲，那麼，類似於山西、河北黑磚窯奴工現象這樣的「奴隸制復辟」，必然還會頑強地不斷出現，甚至還會越來越嚴重。謂余不信，請拭目以待。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