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聚德烤鴨和肯德基烤雞誰更美味？

2007-06-07 21:54 兒子徐超從美國一所寄宿中學畢業，回到北京過暑假。

　　外甥楊鋮，從紐約州立大學大一放假回來，因事也來到北京。

　　徐超的一個中學好友，應徐超的邀請也從美國來到北京，就成了我們的客人。同學叫Adam 張，從小在日本、美國和中國三地長大，能說中英日三種語言。

　　晚上我問大家想吃點什麼。作為新來的客人，Adam說他一直想吃一次著名的北京烤鴨。

　　其實昨天晚上徐超和楊鋮剛剛吃過烤鴨，不過，是在家裡叫的外賣，而且也不是全聚德烤鴨——烤鴨中的戰鬥鴨。既然遠道而來的朋友想吃烤鴨，我就帶他們去了清華創業園新開的一家全聚德餐廳。

　　剛剛落座，徐超半開玩笑地對我說：「如果吃完烤鴨還不飽的話，就去吃肯德基。」

　　我聽了有點掃興，但出於對不同文化的尊重，就強壓怒火地點點頭，說道「當然。」

　　徐超在國外出生，吃著麥當勞、肯德基、必勝客，喝著可樂、雪碧、芬達這類快餐食品長大。在他的成長過程中，讓我最感到為難的一點，就是只愛麥當勞，不愛小籠包，對中餐興趣不大。無論我們怎麼威逼利誘，他對我中華美食至今也沒有血肉相連的感情。不能體驗中華美食的博大精深，美妙奇絕，使我常常替他感到惋惜——雖然徐超並不覺得遺憾。

　　一個人無論多麼愛爹愛媽愛家鄉，如果他不愛父母所愛的家鄉食物，終究還是一個味覺上的老外，多少是一種人生的不完整。兒子的人生就是自己的人生。我常常感到自己的人生不完整，嘆為無奈。

　　這裡順便要給快餐正個名——快餐並非垃圾食品，垃圾食品特指那些正餐之外讓你嘴裡忙個不停的東西。食品就是食品，垃圾就是垃圾。垃圾食品泛指超越你身體營養需求、甚至對你健康有害的那些攝入物。而吃洋快餐長大的徐超，身體非常碩壯。所以，肯德基就肯德基啦，只要孩子能成為對爸爸媽媽和國家社會有用的人就行！

　　烤鴨端上來了。一位廚藝表演家現場為我們展示片鴨子的藝術。片鴨子，是吃北京烤鴨一道重要程序。徐超和他的表哥、同學入迷地看著，口水直流。我在旁邊，一方面為孩子們高興而高興，一方面，也津津有味地欣賞著北京烤鴨這特有的技藝。

　　想起來，我也很久沒有這樣坐在全聚德廳堂裡，正經八百地吃過烤鴨了。我知道烤鴨好吃，北京一絕，中華一絕，世界一絕，對它的美味，早有精神準備。甚至還不斷警告自己：為了我和他人的健康，不要暴食暴飲，尤其是烤鴨這樣高脂肪食品！

　　但當現場片出來的鴨肉從廚師刀下，依次飄飛到我的口中，潛入我的胃中時，我預先準備好的各種讚美詞和自我控制意識完全失效，心靈深處只有一個呼聲：烤鴨，烤鴨，吃它娘，卷它娘，吃了烤鴨該胖就胖，吃胖了減肥再來吃烤鴨！

　　美味籠罩了我，讓我欲仙欲死。我在心裏許願，如果世上真有鴨王廟，我一定去拜祭、下跪、捐款、磕頭……感激上帝給了我們這麼珍奇的美味！

　　三個孩子也吃得如痴如醉。天哪，鴨哪！我們都知道北京烤鴨好吃，但沒想到這麼好吃！我們都知道北京烤鴨可以美味，但我們每想到北京烤鴨可以這樣美味！全聚德的烤鴨，居然美味到這般無恥的程度，讓三個孩子和另外一個孩子我，瞬間忘記了人生的使命和活著的意義——在烤鴨入口的那一瞬間，你會感到人類活著唯一目的，就是把這片皮鴨送到嘴裡去。

　　假如人類失去烤鴨，餐桌將會怎樣？肯德基獨裁統治徐超胃口的現象，該是多麼令人不寒而慄！

　　此時此刻，我徹底放棄了據說人和動物唯一的區別——思想——我的全部存在意念，只為確保一個動作——咀嚼。我向毛主席保證，此時此刻，什麼人生、命運、教育、英語、新東方、俞敏洪、人類的前途、祖國的未來，都在烤鴨的衝擊下顯得蕩然無存。我滿腦子飛翔著烤鴨的倩影，我願拋棄了財產，和你去烤鴨……

　　徐超吃得非常多，興致極高。我實在想不起來，他對中餐曾經如此入迷。這使我非常高興，從烤鴨入手，我可以乘機向他推銷我的中華愛國主義。於是，從美味中清醒過來，我乘機誘導他今後多吃中餐。

　　我說：「你們覺得，在世界上還有沒有其他什麼食品，像北京烤鴨這樣美妙？」

　　我說這話，多少是有一點權威性的。雖然我並非美食家，離嘗遍天下美食根本談不上。但各地美食，畢竟有過一些口感。即使晚餐的烤鴨在我在寫這篇文章時早已落花流水，香消玉殞，但我依然覺得，客觀公正平衡地說，世界上幾乎沒有一種食物——就從我品嚐過的佳餚來說——具有全聚德烤鴨這樣極致的美味。

　　有嗎？沒有嗎？我追問幾個孩子。

　　徐超含蓄地點點頭，表示同意我誇張的讚美，因為嘴裡也沒有空間發音，只是咿咿呀呀，發出鴨子一般快樂的鳴叫。他確實被北京烤鴨迷住了，迷到了居然忘記替肯德基炸雞辯護的境界。於是我大膽地向三位代表著未來的孩子們宣布：

　　「我覺得，北京烤鴨是世界上最最美味的食品！」——看見兒子那心有不甘的表情，但也無力反駁的樣子，為了表示對他的尊重，我又加了一句——「當然，除了肯德基炸雞以外！」

　　大家哄笑起來，笑聲中，最後幾片鴨子騰空而起，在甜麵醬和小麵餅的包圍下，在空中旋轉翻騰好幾圈，然後被送到了人生幸福最核心的所在——我們貪婪的口中。

　　我知道，走遍世界，哪怕吃遍全球肯德基所有分店的炸雞，都會唸唸不忘北京全聚德烤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