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全民炒股：用鈔票筑成新的長城?

2007-05-11 14:28 作者:吳忠 香港---群眾運動，可以說是中國的一大特色。中國人總喜歡扎堆兒行動：一旦條件成熟，只要部分人（或團體）帶頭，很容易便可掀起一場「全民運動」。

譬如，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中國便發生了席捲全國的「全民皆兵」運動和文化大革命。改革開放後，更出現了一次次的自發群眾運動，如80年代的「全民下海」熱潮。如今，我們正見證著一場聲勢更為浩大的群眾運動──「全民炒股」。

隨著滬深股市的日益火爆，越來越多的百姓加入了投機者的陣營。僅在4月26日一天，滬深兩市投資者新增開戶總數就有325,211戶，令中國股民總數於當日達到了9,254.95萬（這還沒有將那些利用投資基金炒股的人算進去）。也就說，每14位大陸居民（包括兒童與老人在內）中，就有一個股民。考慮到農民佔了中國13億總人口的80%，這麽說也許沒錯：城市中的所有成年人都已是股民了。

在廣州，一位姓王的公務員說，他的辦公室＿?＿9成人都在炒股。「在午間休息時，大家討論的話題全是股票。我也買了2萬元的股票。股市一漲，我一天賺的錢比一個月的工資還多。」

上海一位「的哥」說，由於專心炒股，開出租車反倒成了他的「副業」。他對媒體表示，他們夫妻二人有著明確的勞動分工：每個交易日的大清早，他的妻子都去證券行的營業大廳「坐鎮」，而他則通過收音機掌握股市動向，然後用手機向妻子發出指令。

深圳大學傳播學院副教授馬春輝是股市老手。最近，他的學生專門針對在校學生是否已經成為股民，做了一項調查。他們發現，大一學生中有10%是股民，而大四學生中的股民，則達到了80%。

馬春輝從調查中發現，「不管是政府機關，事業單位，還是國有企業，越來越多的人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腦看行情。」

4月25日，滬深兩市的交易額首次突破了單日3,000億元人民幣（389億美元）。4月27日，中國第七大商業銀行中信銀行（Citic Bank），在滬港兩地同時掛牌上市，成功募集到54億美元。單在大陸發行的A股中，被凍結的認購資金就達到了約1.5萬億元人民幣。

這些天來，大陸的銀行＿?`擠滿了要取錢投資股市的儲戶。央行中國人民銀行在2007年第一季度，對2萬名城鎮儲戶進行問卷調查，發現儘管儲蓄存款仍是最多受訪者的主要金融資產，但持這種看法的居民比例，已連續三個季度下降，本季更是降至59.4%，為調查以來的最低點。同時，調查結果顯示，30.7%的受訪者認為炒股更划算，比上季度提高了11.7個百分點，創下歷史新高。

隨著大量資金從儲蓄帳戶流向了投資帳戶，中國的存款增幅日漸放緩。中國人民銀行稱，今年一季度人民幣各項存款增加約1.9萬億元人民幣，比去年同期少增加600億元。

新資金的大量流入，是造成中國股市「牛氣衝天」的主要原因。滬市綜合指數與深市指數，似乎在挑戰著「重力法則」，屢創新高。儘管政府官員與專家們頻頻發出「股市泡沫論」的警告，但卻無人理睬。

中央的宏觀調控措施，也絲毫沒有起到任何作用。4月29日，央行宣布將從2007年5月15日起，將存款類金融機構的人民幣存款準備金率，上調0.5個百分點至11%。儘管香港＿??＿數第二天應聲下跌1%，但滬市綜合指數與深市綜合指數，卻出人意料地上漲了2.7%和1.66%，成交額分別達到了1,886.56億元和926.36億元人民幣。

「五一黃金週」後的首個交易日，即5月8日，滬市以3,937點開盤後繼續攀升，最終以3950.01點（漲2.83%）收市。

「爬得高，跌得重」的傳統投資理念，在海外股市有著不少擁躉。但在大陸股市，人們對此嗤之以鼻：他們認為，大陸股市是具有「中國特色的」，與香港、倫敦和紐約不同。

更嘆為觀止的是，中國國歌《義勇軍進行曲》也因有了新的「歌詞」而在網路上廣為流傳。它的歌詞已被改編為：「錢來（起來）！不願做貧困（奴隸）的人們！用我們的鈔票（血肉），筑成我們新的長城！中華民族到了最發財（危險）的時候，每個人都鼓起勁（被迫）發出最後的吼聲。錢來！錢來！錢來！我們萬眾一心，帶燃燒的激情（冒敵人的炮火），錢進（前進）！帶燃燒的激情，錢進！錢進！錢進！進！」

事實上，滬深兩市挑戰著任何理性的分析。平安證券研究所副所長高利說：「現在的市場，我們都很難看懂了！」2007年以來，他和同事們經常發現，他們的分析往往和隨後的真實走向相左。一些分析員更傾向用「瘋狂」一詞來形容中國當前的股市。

鑒於人民幣尚未實現完全自由兌換，中國股市的大門，還沒有向海外投資者敞開。以人民幣計價的A股板塊，仍是大陸投資者的天下。雖然北京適時推出了合資格境外機構投資者（QFII）制度，但它的投資上限僅為100億美元，與每日近3,000億元的交易額相比不過九牛一毛。當然，這一制度還面臨著其它種種限制。

目前，滬深兩市的市值已逾16萬億元，相當於中國去年20.9萬億元國內生產總值的80%。這足以令大陸取代市值為14.7萬億元的香港股市，成為世界第七大股票交易市場。

然而，中國居民依然在銀行持有大量存款。中國人民銀行稱，中國家庭存款總計17.2萬億元，比滬深兩市市值高出不少，而這還沒有算進機構投資者的資金。儘管手中有著如此多的存款，中國百姓的投資渠道卻非常有限，因而只能投資股市。

正如筆者在文章開頭所講的，中國人喜歡集體行動。當股票大漲時，人們總是不由自主地跟隨著鄰居或同事，將資金投入股市。畢竟，那些通過炒股而一夜暴富的傳奇故事，有著讓人難以抗拒的誘惑力。結果呢？股民隊伍不斷擴大，新鮮資金不斷湧入，股指也就不斷攀升。

3月底，機構投資者持有的A股總額為1.72萬億，佔滬深兩市市值的23.3%。儘管如此，該數字仍比2月份下降了5個百分點，因為當月湧向股市的大部分為散戶投資者。股市中散戶唱主角，這大概也是一個「中國特色」吧！

中國的投資者或投機者們相信，國民經濟的持續高增長，使得股市的前景一片光明。雖然目前的市盈率（P/E ratio）與海外市場比的確是太高了，但他們相信在上市公司利潤強勁增長的報告公布後，市盈率就會下降至合理水平。

新華社報導稱，截至4月27日，共有1028家上市公司發布了一季度財政報告。其中，有941家公司的利潤增幅，同比增加一倍。大型鋼鐵企業的平均淨利潤比上年增長216.6%，而石化、電力和煤炭企業的利潤也出現大幅增長。這941家企業第一季度的總利潤，達到了678.7億元。

3月底，滬深兩市A股的平均市盈率已接近40倍。若上市企業的利潤翻番的話，市盈率自然會縮小一半。對上市公司市盈率持有樂觀態度的分析人士預計，滬深兩市今年的平均市盈率有望降至28倍，而這一數值更會在2008年進一步下降為22.6倍。

但對於某些上市公司，它們的市盈率甚至高達到了幾千倍。那又如何解釋呢？投機者說，這些公司的股票之所以很搶手，是因為它們有望被收購。

總體上，中國的投資者們都有一個共識，那就是政府不會強行令股市泡沫破裂（若的確存在這種泡沫），特別是考慮到明年將舉辦奧運會的情況下。很簡單，股市已牽涉到近1億百姓的利益，北京擔心政府介入，將引發大?圍的社會動?。

正因為散戶投資者與投機者們都抱有這樣的心理，滬深兩市才看起來仍是「牛市橫行」。但如此好景還能持續多久？或許只有老天知道了！

有一點是肯定的：價值規律最終會在市場上發揮作用，就是在具有「中國特色」的股市也不例外。從這一角度看，一些分析人士預測，滬深兩市勢下半年必會經歷一次震?調整，屆時股指甚至會下跌三成之多。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