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美國的ABC,一個是北京的才子

2007-04-18 04:03 作者:江上一郎


30多年前，由灰藍色得人海，幾乎沒個人面目的中國到香港，看到的年輕人好像個個獨立自由自在。
可是，他們的身形，可能是缺少鍛練，可能是南方的特質，較偏瘦小，有纖弱感。

當我見到ABC時才發現，中國青年，原來也可以 高大健碩，氣宇昂軒。
183的高度，約220磅的重量，還有穩重的聲線，大方溫和的態度---他自然成了大學生宿舍中的焦點。
他是來自美國加州某大學的交換生，雖然祖籍是廣東臺山，可是廣府話，比我這個大陸仔還生硬。

在聖誕節晚上宿舍大客廳的「爬梯」上，他的高大俊朗的形象和輕鬆優雅的身體語言，讓我大開眼界，相比之下，香港的多數男生顯得普通，乏味。。。

晚會個個都在跳舞，除了我這個大陸仔和另外一個女生。

如果說我還有不少大陸農村的土氣，她就像學校裡除草的南方農婦：矮胖的身子，園園的大臉，架上了一副深度近視眼鏡，還有其她女同學都沒有的皺紋。她是個孤兒，超齡的學生。超多少，我沒去打聽。不過，我看到男同學在客廳的長沙發看電視，她剛來到坐下，離那個男同學有兩個人的距離，男同學馬上做個鬼臉，發出非常不禮貌的叫喊：啊呦！跳起來逃走。

我看到她淡淡的苦笑。。。

像這樣的女學生，誰會邀請她跳舞呢？

在好多女學生和ABC 跳過之後，他走過去，邀請坐在角落的她，她抬起頭仰望著他，驚訝得不知如何。。。

聖誕節剛過，學校放元旦新年寒假，宿舍裡，只留下無家可歸的美國交換生和孤兒。

我看到他倆常常在客廳一起看電視，越坐越親密，有一晚，天氣較涼，她還將毯子裹在身上，ABC 抱著她，客廳的燈全關了，空蕩蕩，只有他們兩個，和黑白電視的閃光。。。

宿舍有明文規定，男女學生不能進對方的房間。

開學了。女同學個個目瞪口呆；男同學幾乎人人偷笑，好像沒有一個人相信未來。
她抑制不住興奮，告訴我同住宿舍的母親：ABC 的父母由美國來香港，他們一起吃了飯，他們是一對非常慈祥的老人。

轉眼。為期一年的交換生學業結束，   ABC 返回美國。

我看到她孤零零一個人在客廳看電視，看到英女皇出來（電視結束）。。。

那天陽光非常好，我新買了相機，裝上膠卷，準備搭火車進城，約好了女朋友上太平山頂。

火車站的白底黑字的站牌地下，站著她，獨自一人，手腕上搭了一件薄薄的外套，挎著一個塑料袋，裡面鼓鼓的。

陽光下，她衝著我笑，那是我好久沒看到的笑容。

----上哪去呀？
-----去美國。 阿昆（ABC)幫我都辦好了，我到美國結婚去。（臉上露出少許女性的羞澀）
-----哇，恭喜你呀，怪不得啦，人逢喜事精神爽，來，為你影張相。。。

鏡頭裡，她笑得真開心。。。

某日，ABC用生硬的廣東話 和我媽媽說：我爸爸媽媽港，我中意就得，她雖然吾靚，我中意她心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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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是我到香港不久認識的美國女記者，雜誌編輯，作家。

她在美國學國語，臺灣呆過，國語相當流利。雖然學過希治高克的電影，和我談得卻都是《原野》啊，《茶館》啊，她在紐約長大，可是她從來不談美國的生活，她說自己的前生是中國人。

我們交談從來不用英文，我的英文不好是其次，主要是她覺得她的中文和我一樣好。

她的性格開朗，笑起來張開大口，連牙縫裡的唇膏印都會看到，還會飈眼淚，非常可愛。

我們常常不約而同在一些文化藝術的活動上見面，然後，三三五五湧著去喝酒喝咖啡，繼續聊天。

她認識不少臺灣的文化藝術圈的朋友，還和某人有過真正的戀情。到了香港，洋人多了好多，可是，她的男朋友還是中國人，清一色的文化藝術圈的中國男人。

有時候，我會說她，對中國的情意結太深了些，忘記了自己是美國人。她說，是人就行，不分中美老外老中。我說，敢情是好，可是，有些時候，不得不看到，中西有別。

她假裝生氣：一郎，我生氣啦！談情說愛，還分啥東西？！你真不是個東西！哈哈哈。。。。

她熱戀了，滿心喜悅得告訴我；
她同居了，約著我和太太一起去她的家；
她失戀了，又約我喝酒，留著眼淚，向我傾訴。。。

她到北京工作去了，80年代初，那可是個先鋒的位置。
我到訪北京去看過她，兩房一廳，廚房是敞開式的，她的朋友也是敞開式的--雖然，那時候的公安局監視非常嚴密。我去過沒幾次，遇到過不少北京的詩人，畫家，演員。。。

她回香港了，抑制不住新戀情的歡愉，滿面春風，還說：這次，還是你們半個上海人！我說，你別拉我下水。
我問，他會英文嗎？
-----嘿嘿，他只會兩句： I  LOVE  YOU ,     還會 SEE YOU TOMORROW!
她說未來的老公是大才子，我一點都不懷疑了。

他們已經談好了將來，她為他辦好了出國，買好了機票，一起到紐約結婚。路經香港，希望文化界的老朋友也見見來自京城的才子，據她說，他是北京朦朧派的詩人，我說，對我來講，詩都是朦朧的--不過，我看你得開心是真實的，為你高興！

她收到詩人北京的來信，可能是她的中文雖然好但不夠生活常識，可能是詩人的簡體用詞她還沒習慣，他叫我幫她看看信中的一些細節。
看完之後，幫她更準確的理解了信中的一些內容。

回到家裡，我忍不住，將心中的不安告訴太太：我們的老朋友，看來又要被中國男人甩掉了。。。

滿滿的一張信紙，來自熱戀中，未來的詩人丈夫，可是，字裡行間，我感覺不到任何即將重逢的喜悅和就要生活在一起的激情---我只看到一個十分冷靜的人，一 五一十得在落訂單--不要說愛情，就是老友的友情，我都感覺不到。。。

北京的才子來香港了了，我們一起吃飯。雖然是單眼皮矮個子，不失清俊，聰明和幽默，就是看不到親密。

飯局上，她前些日子等待的興奮一掃而空。

飯後，我悄悄地問她，你們何時啟程？

她含著淚，強忍著：一郎，不要再提了！

------啥意思？

------他突然說，結婚的事，慢慢再說。。。

-----你們不是說好的嗎？

-----不要再說了！我。。。我現在同意你說得了，談情說愛，老外老中還是有點差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