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廚房蹭暖

2007-02-07 17:24 北風響，天陰且灰濛濛，要下雪了。嘴裡「絲絲拉拉」呵著熱氣，雙手插在袖內，弓著腰一路小跑，到家了，準是往廚房裡鑽。冷了，蹭點暖。

外公圍在廚房的火盆邊。火盆是泥做的，盆狀，冬天之後墊些草當雞窩，給雞下蛋。他捧支煙袋，有時會故意「吧噠吧噠」吸得大響，然後稍稍仰起頭，深吸一口氣，再長長地將煙氣吐出，極愜意地享受著這樣的時刻。一袋煙吸完之後，他也會讓我替他「再裝一袋」。我們知道他要給我講故事了。他的長煙桿上吊一隻小煙荷包，裡面裝滿了煙末。媽媽圍在火盆邊納鞋底或是捻線。吃飯時我們會把火盆放在桌下。這一盆「人間煙火」讓寂寥寒冷的鄉村冬日充滿暖意。

其實，火盆裡的火也是從廚房鍋膛裡掏出來的灰燼，蹭的也是灶內的暖。

四季裡在灶上蹭暖的當屬湯罐。為了吸收余熱，村上人會在灶之間裝只湯罐。飯畢，湯罐裡的水也便熱了，留著刷碗或是一家人洗臉。雙眼灶在兩鍋之間只裝一隻湯罐，要是大戶人家有三眼灶的就裝兩隻湯罐。湯罐是過去鄉下人不可或缺的家什，現在要說湯罐，一般人都會說它是飯店裡煲湯的容器了。

在鍋台下的灶壁上還拴有兩道或是三道的細繩，掛在細繩上蹭熱的可就多了。有鞋墊、墊肩、襪子、手套什麼的，也有小孩的衣服。這些東西頭天晚上還是潮的，一夜過來，也便干了。掛在細繩上最多的是孩子的尿布。一開始我不明白，農村孩子的尿布怎麼都有黃褐色的斑塊，後來才知是長期在灶壁上蹭熱，烤糊了的。

人間煙火始於灶。灶是村民們賴以生存的最基本的家什。現如今，我們那兒誰要是搬家了，得先搬鍋碗灶具，「灶」就是家的意思,就像鼻子能代表「我」一樣。「我把你家鍋給砸了！」這是村民們最大的「狠話」，因為「砸鍋」就是「沖家」的意思。

人們在灶上做飯，在灶旁蹭暖，村民們對灶敬之若神。到了臘月二十三或是二十四的時候，村民們家家戶戶都要祭灶，在灶上貼「上天言好事，下地保平安」的對聯，外面的鞭炮聲響起，這時，離過年也就不遠了。廚房裡便又忙著蒸饅頭煮咸雞咸肉了，濃濃的熱氣往外冒，好像一個臘月都能蹭到廚房裡的暖，這當兒，縱是冰天雪地，也不覺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