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座大山」壓垮學生　留學法國之坎坷

頭戴博士帽，手握世界名牌大學的文憑；被跨國公司高薪聘請，或叱吒商海，富比比爾·蓋茨，或成為大學或科研單位標兵……這種情景被每一個留學人員和他們的家長、親人夢想著，而在這其中，奇蹟也在時不時地上演著，在我們的身邊也不乏這樣的人。

可是，弄潮兒畢竟少數，奇蹟並不都落在每個人的頭上。在留學路上跋涉著的人們，許多只能徘徊在成功的大門外。因為「成功的花，人們只驚艷於她盛 開時的美麗，卻不知道她的背後經歷了多少血痛淚雨」。自從上個世紀末，法國調整留學生政策，敞開大門歡迎留學生後，中國留學生潮湧而來，每年來法人數成倍增長。

據中國駐法使館教育處留學人員資料庫資料統計，到2006年11月30日，在教育處登記的在法留學人員總數為20558人，其中自費留學生 17278人，佔留學生總數的84.05%。再加上大量沒有登記的自費生，估計總數應在4萬左右。而經過近10年的留學潮，我們不得不面臨的一個殘酷事實 是，如果僅以學業和事業為價值標準的話，很多人只能無功而返，甚至從此淪落。這其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而根據記者的調查，其中最重要的三方面因素就是經 濟、語言和環境。眾多因素給遠離家鄉和親人的年輕學子所造成的壓力，遠非常人可想像的。巨大的壓力讓一些心理脆弱的留學生或病或瘋，或自暴自棄、鋌而走 險，甚至走上不歸路。

據中國駐法使館教育處提供的數字，僅去年1年，就有學生失蹤20餘人、寫遺書企圖輕生者1人、患精神分裂症者9人、意外死亡者1人、被盜被劫者 20餘人、因違法被關押者7人、因打工受騙者100餘人、不交房租遭投訴者5人、居留遭拒或限期離境者20餘人等。而據記者調查的情況，數字遠不止這些。 特別是從去年開始，隨著法國移民政策和留學生政策的調整，留學面臨的困難越來越多。

「三座大山」壓垮學生

2004年底，一廣西女留學生在巴黎跳樓自殺曾引起震動。她來自廣西一個普通家庭，曾在醫院工作，通過中介自費於2003年初來法留學。就在2003年底，這名女孩在回宿舍的路上，在地鐵口遭一群年輕人暴力搶劫，歹徒推倒她搶她的皮包時，頭部撞在人行道突出部，導致頭顱內出血，幸被人及時送到醫 院。住院期間的「失蹤」，曾引起留學生的廣泛關注。出院後，中國駐法使館教育處的老師、全法學聯的幹部，以及很多熱心的學生都去看望她。那時她就面臨著經濟困境，當時很多人勸她回國。但她考慮到出國時花費不菲，現在一事無成空手而歸說不過去，就執意不肯。後來，由於她語言不過關，申請學校被拒，經濟又無來 源，感到前途渺茫的她終於心理崩潰走上絕路。

這並非一個極端的例子。來法留學，除了極少數學生一帆風順，大多都會面臨經濟、語言和隨時被偷被搶的惡劣環境這「三座大山」。記者隨機調查中國留學生時發現，之所以選擇法國作為留學目的地的最主要的原因有兩個，一是留學門檻低，容易拿到簽證；再一個就是留學費用低。確實，這幾年，只要通過法國駐 華使館的法語水平測試，有中國高考分數，在法國有接收學校，基本上都能拿到來法學習的簽證。而在法國，對留學生採取了和本國學生一樣的待遇，青年人享受住 房、交通、保險等方面的政府補助，而公立大學除收取120歐元到400歐元不等的註冊費外，基本沒有別的費用。法國的日常生活費，和英國、美國、澳大利亞 等國家相比，也相對低廉。但這也是矛盾的癥結所在。

語言是所有留學生都頭痛的「攔路虎」。來法留學的學生，除極少是中國大學法語專業畢業外，絕大多數是通過短期培訓突擊而成的。法國駐華使館組織 的法語考試(TEF)，並不像英語國家「託福」、「GRE」、「雅思」那樣嚴格，通常只要達到150分(總分900分)就可過關，而語言基礎好的學生大多 也只能考300分左右。這個水平，僅僅能夠應付簡單的日常生活，如果讀專業，那還差得很遠。中國駐法使館教育處公使銜參贊白章德曾一針見血地指出：法國實 行的也是應試教育，如果考試不過關，就會被淘汰。對於持中國高考分數的高中階段的留學生，要進入大學必須經過國家統一組織的「法語水平測試」(TSF)， 這個考試要比法國駐華使館組織的法語考試(TEF)嚴格和困難得多。因為只有經過了這個考試，學校才有理由認為，你能夠和法國學生一樣在課堂聽課。

但即使 通過了這次考試，也不是一勞永逸。這只是個開始。法國大學授課是沒有課本的，上課全憑學生記筆記，考試也要考筆記。這對於母語是法語的人，也不是件容易事。法國人從小就受過這方面的訓練，一般問題不大，可中國留學生就不容易了。尤其是專業課的內容，如果你從未接觸過，那在課堂上可能如聽天書。更要命的 是，法國大學實行淘汰制，特別是理工科，每年都有一定比例的人被淘汰，文科也是如此，考試若不過關就遭淘汰。對於大學畢業後來法讀碩士以上文憑的學生，入 學時以檢查材料為主，語言要求要相對低一點，可是入學後仍然面臨淘汰的問題。

來自遼寧省的小強(化名)最近收到了警察局第二次要求限期離境的通知書。小強在國內是大學法律系畢業，來法6年，一直輾轉在法國幾個城市的大學 法律系註冊，但都遭淘汰。他在巴黎第一大學註冊了2006-2007年的新學年後，換居留證時被要求提供往年的學習證明，而他的成績單上不是零分，就是一 分半分，鮮有超過5分以上的，警察局立刻就給他寄送了離境通知書。他的大學老師幫他寫了封求情信，說明是因為語言原因沒能考試過關，並非學習不努力。但警 察局不領情，認為小強6年內沒有拿到任何文憑，完全有理由懷疑他學習目的的正當性，依然維持原決定。無奈，小強只好收拾行李走人。

來法五、六年沒有拿到任何文憑的大有人在。每年因為聽不懂課而被迫棄學的學生，也不罕見。他們轉而向私立學校「尋求」文憑。可是往往是花了錢卻「買」到一個沒有任何用處的文憑。

經濟問題是引發留學生諸多問題的最根本的原因。警察局在學生申請居留時，要求每月的存款不得少於480歐元。這個看上去並不大的數字，卻讓很多 中國留學生撓頭。因為對中國普通家庭來說，每月拿出5000元人民幣也並非易事。事實上，加上租房、交通、通訊、生活等費用，日常開銷可能遠遠不止這個數目。其中多數人還要支付私立學校的學費，這些學校一般每年的學費都在8000歐元以上。根據駐法使館教育處提供的數據， 留學生根據所屬學科劃分，理工科(含醫學)佔總人數的32.18%，人文社會科學及其他(含經濟、管理學)佔67.82%。而在後者當中80%以上的人是 學習經濟、管理學。這些人絕大部分需自己支付昂貴學費。

因為尋找經濟來源而引發的各種問題紛紛擾擾。去年，就有一留學生在送外賣的時候，摩托車撞到路邊停放的汽車上，傷重致死。去年3月，東北女孩曉 芳(化名)因急於找工作，在美麗城購物時遇一自稱「老闆」的郭姓華人，郭某稱其家境富裕，門路很廣，可為曉芳解決身份和工作問題，並送香水一瓶，認曉芳作 妹妹，許諾最遲下半年9月份起，請曉芳到自己九區的餐館做工，後兩人多次發生關係，8月，郭某稱要為曉芳轉身份，從曉芳那裡騙得254歐元，以後就杳無音信。而這種留學生在打工時被騙、被搶、被強姦的例子比比皆是。留學生因此走上犯罪道路的也不鮮見。即使沒有問題，而留學生打的工大多是費時費力的活，雖然 打工能解決暫時的經濟問題，學習也很難顧及了。

環境也是個不容小覷的問題。法國一般意義上被認為是治安比較好的國家，但是也不盡然。最近的法國內政部的傳統統計數據表明，2006年確認的輕 重罪案計有370餘萬件，降了1.33%。但其中的人身暴力攻擊案卻升了5.55%。《費加羅報》記者在首都巴黎人口最稠密的11區蹲點體驗生活發現，在 法國巴黎施暴的犯罪份子經常結夥作案，往往無由挑釁，為些許財物傷害無辜。統計數字顯示，20%的巴黎人「經常感到」或「有時感到」不安全。自2002年 以來，首都的治安工作壓力越來越大。近一年來，暴力犯罪率上升7%，在乾巴巴的數字後面，是受害者遭受的恐怖。巴黎近郊的94省les Ardoines的一座由留學生租住的公寓，在不到3個月的時間裏，兩次被盜，一次入室搶劫，不但財物損失慘重，也給受害者心理上蒙上陰影。

環境問題給留學生造成巨大的心理壓力，直接影響學生的身心健康和學習。

面對諸多的困擾和壓力，如果一個留學生的心理承受能力不過關，就很難保證不出問題。一個值得關注的現象是，由中介介紹來法的高中留學生趨多，而這一部分人也最容易出問題。因為這部分學生除少數成績特別優秀的外，大多很難進入正規大學學習。而社會上的學校良莠不齊，有的學校在辦學資質上存在疑點。 同時，法國學校的資源有限的，如果出現一窩風報一個專業，學校就不得不專門給中國留學生單獨開課。而這種課程，受教師、設備等條件限制，很難保證質量。

現在，法國又調整了留學政策，鼓勵高學歷、成績優秀的人才到法國來。這使那些混日子的人雪上加霜。打開那些留學生網站，論壇上儘是些居留遭拒的人的求救帖。單純學語言超過兩年，留級超過兩次，註冊的學校資質不過關，打工時間過多等，都可能成為被限期離境的理由。

留學生犯罪不容小覷

隨著留學生人數不斷增多，學生成分趨於複雜，儘管留學生隊伍的主流是好的，但也不乏害群之馬，違法亂紀、弄虛作假等案件時有發生。僅去年，教育處接到報告的就有7人，而事實上遠不止這些。這些犯罪有的是出於無知，不知不覺踏上「紅線」的，有的是受經濟利益驅使，鋌而走險，走上犯罪道路的。

女留學生小高法語不錯，經常被人叫去擔任口譯等工作。一天，一位熟悉的華人請她幫忙到巴黎戴高樂機場接幾個親戚，給的費用也較高，小高二話沒說 就去了。可就在帶著幾個人坐上回巴黎的大巴車時，被警察攔下並被帶往警察局，隨即被逮捕。小高才明白，她帶來的人涉嫌偷渡，她無意中當了一次「蛇頭」。

而女留學生小翠卻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小翠來法不久就棄學當起了導遊，後來旅行社發現，小翠通過和司機發生性關係，私自將自己組的客人帶入旅遊團，隨即開除了她。不久她卻幹起了更大的「生意」，幫蛇頭男朋友從機場帶偷渡的人。後東窗事發，被警察逮了個現行。

在法院審理的涉及留學生犯罪的案子中，還有一類就是使用偽造信用卡到商場購物。這些僅僅為很少的僱用費所花的代價是巨大的。

在留學生中特別引起公憤的是，利用留學生的身份騙取信任而偷盜的犯罪行為。在巴黎東郊一留學生住所多次發生入室盜竊事件。經警方調查，最後確認是「自己人」作的案。

而針對留學生租房難、找工作難成立黑中介，從中漁利的事情也時有發生。有一位留學生就講述他租房時遭遇被同胞「黑」的經過。他剛來巴黎，急著租 房，法國房東一般要求有擔保人，他沒有。後來在網站上看到一個租房的帖子，此人說不收中介費，是幫忙。他急忙發帖過去，對方回得很快，說馬上可以看房。但 在正式簽合同時，對方要求他用6個月的房租做押金，他答應下來。後來合同到期，他想搬家，沒想到對方一拖再拖不退他押金。現在一年過去了，押金還沒有要回 來呢。他說他還不是最多的，只有1000多歐元，可有的人有3000多歐元呢。他說，如果再不給，就聯合大家訴諸法律。

事實上，他還能找到當事人，算是「債有主」，有一些是拿到押金後就消失了，讓人呼天不天不應。

借招工之名欺騙留學生的事也引起極大憤怒。去年5月，一名自稱叫「楊賀」的人自2006年2月以來，通過在網上發帖方式，以介紹暑期工為名實施 詐騙，致使上百中國留法學生落入圈套，被詐數萬歐元。這個案件到現在還沒有抓到當事人。而楊賀並不是惟一行騙的人。在許多城市，都有這樣的人。

留學選擇，慎之又慎

白章德公參在接受記者採訪時指出，選擇留學，應慎之又慎，不能將孩子送出來就完事。在法留學，要邁過很多坎。選擇留學，要有充分的準備，這既包括物質上的，也包括精神上的，最重要的是學業上。

白公參說，自費生群體日益龐大，結構趨於複雜，面臨的問題更加多樣化，讓從事留學工作的人的工作面相應增寬、工作難度加大、工作量顯著增加。據記者瞭解，留學生一般是不出事不會主動和教育處等單位聯繫的。白公參說，僅去年他們就接受電話、電子郵件及信件諮詢達3000餘件次，在教育處接待尋求幫助的學生400多人。有些問題特別複雜、棘手。像處理克萊蒙一大一位患精神病學生過程中，就需要與醫院、學校、學生家屬和朋友、國航、機場、領事部等進行 全方位聯繫，最後經過艱苦努力，解決了一系列難題，終於使該學生平安回國，可是這些都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巴黎十大一留學生留下遺書企圖自殺，教育處得 知消息後，發動學生尋找當事人，終於在24小時內找到並得到妥善照顧，避免了一場悲劇。可是，還有許多事情是外事人員心有餘而力不足的，如果留學人員自身 沒有頂住壓力，難免不發生意外。

在前不久舉行的全法留學人員會議上，白公參已經要求有關學生組織和教育處聯起手來，針對突發事件增多、留法學生的總量增大、學生組成趨於複雜等 新情況和新特點，工作與時俱進，有所創新。倡導和協助組織更多形式多樣的有意義活動，對留法學人形成更大的凝聚力，激發他們的愛國情懷，鼓勵他們勤奮學 習，立志成才，努力工作，促進中法交流與合作，報效祖國。同時他希望廣大留法同學樹立遠大志向，明確奮鬥目標，發奮學習，刻苦鑽研，提高法語水平，掌握學 習方法，敏感捕捉、努力挖掘信息資源，互助互學，把專業學問做好，早日學成報效父母和祖國。希望廣大留法同學希望發揚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樹立榮辱觀，嚴 於律己，以自己的言行、舉止塑造良好的學人形象。要多做有利於中法友好和交流的工作，增進兩國人民互相瞭解和友誼。

對於每一個留學生來說，留學的時光是他人生成長中最重要的時刻。因此，如何走好人生的關鍵一步，是很值得家長和學生慎重思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