昝愛宗：反思「文革」悲劇：劉少奇兩次失聲痛哭前後

2007-01-22 07:36 作者:昝愛宗 文章摘要: 劉少奇是一個不能掌握自己命運的人，更是對國家和人民命運負責的人—至少比毛澤東強多倍。劉少奇是一個悲劇人物，這點自他1949年以後掌握一定權力之後就已經證明了的。

害毛澤東的是毛澤東，害劉少奇的是劉少奇。

但是，這裡最重要的是但是，毛澤東是害人害己，劉少奇也是。

說毛澤東是歷史人物，中外都不會有爭議，說毛澤東是千古罪人，肯定有一部分承認並相信；但要說劉少奇是千古罪人，就有點過分了，因為他自1949年以後角色就是被動挨打的角色，罪不當千古，但是稱現代冤人也未必不是，只是遺憾的是他「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1968年10月5日，受到尖銳批評的劉少奇意識到自己已經與毛澤東是「敵我矛盾」，偉大光榮正確的毛代表人民，代表毛澤東思想，而在「大躍進」以後召開的「七千人大會」上提出「三分天災、七分人禍」（全國數百萬人餓死）的劉代表修正主義，代表資產階級自由化，代表赫魯曉夫，成為「人民公敵」。此刻的他，突然兩次悲憤交加，失聲痛哭，或許是他覺得生活對他太殘酷了，太不公平了，……

以後，由於植物神經功能紊亂和腦供血不足，腦軟化的症狀惡性發展，劉少奇失去了自主吞嚥功能，只能靠鼻飼維持生命。他時而緊攥著拳頭，時而張開十指亂抓，而一旦抓住什麼又死死不放。在他痛苦地在空中划動雙手不止不休的時候，有人把兩個塑料瓶子放在他手裡。他緊緊地捏著，於是稍微安靜一些，日長天久，他竟然將兩個瓶子捏成了「葫蘆」形狀。這個時候的毛澤東卻似自由之鬼，忙著長江游泳，忙著信口開河。

劉少奇是一個不能掌握自己命運的人，更是對國家和人民命運負責的人—至少比毛澤東強多倍。劉少奇是一個悲劇人物，這點自他1949年以後掌握一定權力之後就已經證明了的。

儘管劉少奇一生看起來很謹慎 ，實際上也是被謹慎所捆綁，等毛澤東喘過氣來，看穿劉少奇不過是「黔之驢」，就很快地把劉少奇致於死地。

劉少奇的歷史，一一記錄在案。

1949年10月1日，中共和民主人士一同聯合舉辦開國大典，劉少奇代表中共在會上講話，他說：「從此，中國的歷史進入一個全新的時代—人民民主時代」。

1959年9月16日，原意為「反左」的中共八屆八中全會舉行全體會議，劉少奇主持全會，大會通過了《以彭德懷同志為首的反黨集團的錯誤的決議》、《關於撤消黃克誠同志中央書記處書記的決定》個《為保衛黨的總路線，反對右傾機會主義而鬥爭的決議》。這個時候，劉已是中共中央副主席，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毛澤東提議的接班人。

雖然是劉少奇主持中央全會，但唱主角是從來就不是劉少奇。

1966年5月，通過「五一六通知」並標誌著「文革」全面發動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舉行，劉少奇主持會議，並按照毛澤東意圖一字未改通過毛澤東起草修改的「五一六」通知，會後劉少奇還親自向民主黨派解釋會議精神。但是毛澤東在外地，沒有參加全會，劉少奇始終忠實地執行毛澤東的「聖旨」。

毛澤東是想通過天下大亂達到天下大治的目的，這只是第一層意思，而第二層意思就是通過天下大亂把劉少奇等人當作替死鬼。當時劉少奇只知道毛澤東要改變社會面貌，卻不清楚毛澤東的真實意圖，就只能任由毛澤東禍國殃民了。

從1959年到1969年，這十年是劉少奇日子最不好過的十年，也是劉少奇生命的最後十年。

劉少奇含冤而死的前一年（1968年）9月16日，劉少奇的罪證材料送到毛澤東的政治權力實施人江青的手裡，江青批示，指劉少奇為「大叛徒、大內奸、大工賊、大反革命」，是「美國遠東情報局代表」。

9月29日，林彪批示「完全同意」，並向「取得這一成就的江青同志表示致敬」。

十年之後的1969年11月12日，劉少奇死於河南開封，被指患有嚴重的「烈性傳染病」被赤條條地送進火化場秘密火化。

這一切，都是毛澤東知情的，是毛澤東把劉少奇指為「睡在身旁的赫魯曉夫」。

1968年11月24日，劉少奇被中共中央八屆十二中全會「永遠開除出黨」。

1980年2月，還是這個黨，其中央委員會十一屆五中全會作出《關於為劉少奇同志平反的決議》，通過決議時，只見全場一直舉手通過。

這個鏡頭令人難忘。可是1968年中共中央召開八屆十二中全會的時候，與會「一直舉手通過」的委員們，後來不是也有一部分人成了中共中央十一屆五中全會的委員嗎？

1968年的當時，只有中央委員陳少敏（1902-1977，山東壽光人）沒有舉手——雖然全會公報說「一致舉手通過」，但陳少敏為此受到迫害，1969年召開的中共九大，自1945年中共七大就是中央委員（候補）的陳少敏，從此就被排除在中央委員會之外了。

查資料可知，中共中央八屆中委會的委員，同時又是十一屆中委會的委員有：鄧小平、陳雲、蔡暢、徐向前，聶榮臻、薄一波、胡喬木、習仲勛、王震、彭真、李先念、葉劍英、宋任窮、楊尚昆、胡耀邦等，除了陳少敏之外，他們很難成為陳少敏，因為陳少敏有了這次「經歷」，她就被永遠排除在中央委員會之外了，對於政治人物來說，付出這一代價不能不說太大了，政治生命就此終結了。

但陳少敏是為自己的利益才不舉手的嗎？不是，她是為一種不合作，一種正常的反對，或者說是為真理而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可她這樣的反對，最後的結果就是失敗，包括自己個人利益的最大失敗。

除了陳少敏，另一個表達自己真實心聲的中央委員就是胡耀邦了。1988年，已經不是總書記、但還是政治局委員的胡耀邦公開說，有兩件事難以原諒自己，其中就有一個對劉少奇「開除出黨」的「一致舉手」。

胡耀邦與人談話時說：我也講過違心的話。我這個人做過些工作，也犯過錯誤，就不說了。但回顧一生，有兩件事是難以原諒自己的，提高來看，也是做人道德的問題。一件是1959年廬山會議批判彭老總，我明知彭老總是對的，心裏很矛盾，但因為相信中央，也舉了手。第二件是1968年黨的八屆十二中全會，大多數中央委員都被打倒了，為了湊足到會人數，我被匆忙解放出來，出席會議，一看到說少奇同志是「內奸」的材料，根據我的政治經驗，就知道是不可靠的，這時我已經並不以為上邊說的一定正確了，而是抱著夫復何言和不得已的態度，勉強舉了手。會議公報雖然說是「一致通過」，但是就有那麼一個老大姐，敢於冒天下之大不韙，沒有舉手，這就是陳少敏同志。在表決前，她說自己心臟病又犯了，伏在桌上，拒絕舉手，真是難能可貴。為什麼那麼多人不得不舉手，這當然是由於長期缺乏民主，容不得不同意見，加上「四人幫」實行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高壓手段，使黨內普遍形成一種奴化思想意識的結果。我們黨由於沒有擺脫封建主義的影響，有相當一段時期，不能充分尊重不同意見，不能保護持不同意見的同志，甚至有的自然科學專家，因為反對修建黃河三門峽水庫，持不同意見，而被劃了右派，政治上的右派呵！我過去講過，也是從馬列著作看來的，在奴隸社會中，大多數人是「奴隸」，極少數是「奴隸主」，也有少數 「奴才」。過去到現在，這種奴化思想都是有的，程度不同而已。（見2000年第1期《百年潮》，作者為曾任湖南省教育廳廳長的朱尚同，他於1988年冬和胡耀邦談話，提到講真話也真不容易得到胡耀邦的認同）

「上有好者，下必甚焉。」自1949年以後，毛澤東就是「上有好者，下必甚焉」的「偉大導師」。整個「文革」，就是毛澤東「上有好者，下必甚焉」之集大成，毛澤東個人崇拜達到頂峰，而國家和人民為之付出了沈重代價，政治和經濟到了崩潰的邊緣……劉少奇只是其中一個悲劇之一。

總是人禍，除了黨及其黨主毛澤東製造的人禍外，還有以集體名義製造的人禍。更多人禍，罄竹難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