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奶奶講過去的事情

奶奶今年七十多歲了。吃完晚飯,奶奶和我聊起了她小時候的事情。

「我娘家是河北三河縣邵府村人。46年 那兒已經是‘解放區’,八路軍就隨便進出了,老百姓每家都下任務給八路軍做鞋,按家攤,不做就會有麻煩。那會兒整天唱「八路軍好」、「舊社會」和「媽媽娘 你好糊塗」。本村掌權人外號叫楊霸,是土匪出身的八路軍。來八路軍都在他家吃飯,一個人吃一天給一斤小米,都由他自己報,報多少是多少。他還亂搞女人,但 不准別人搞,被他發現不是打就是罵;他整天耍錢,但不准別人耍,誰要耍錢不是罵就是打。真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他家人要和誰打架,就轉三條 街罵,真是一跺腳村的四角亂顫。一次,一個姓吳的人,來村裡串親戚,他非得說是敵特,就給吊在大歪脖子樹上了,他來回從那兒過,什麼時候想打,就拳腳相加 打陣子,沒人敢給說情。共產黨早先就這樣,現在也沒變。不管變多少花招,都沒改變流氓本性。

「大一點的地主跑了,離我們那裡六里地的牛屯就是敵佔區,那裡沒土改。當時我們家種的4畝 地就是從那村老李家租的,我有一個姐姐就出嫁那村了,那塊地是低窪地,質量不好,打的糧食除了交公糧能吃飽了,但沒有富余,本來是說好的,十年不贖,因為 是親戚,沒寫契約也就相信了。姓李這家怕土改影響到他們,就把地用四分之一價值贖回去了。我們沒有了土地。我父親當時一著急眼睛就瞎了。到四七年,父親眼 睛什麼也看不見了,母親是六十歲的人了,隔一天還得領著父親去三里路外的村子針灸。擔水,砍青柴,這些活兒就落在我這個女孩子身上了,那年我剛十二歲。

「我 還發瘧疾,隔一天發一次,身體就很虛弱。但是,不發瘧疾那天還得去打青柴。一天,我和一個當家的姐姐一起去打青柴,發現一塊山高粱地,高粱熟了,葉子已經 快干了。我們很高興,就弄了一大捆葉子。不遠歇一次,好不容易弄到家,那也高興。第二天從上午就發瘧疾,而且更重了,在門外邊太陽最毒的地方,把我們家的 所有的東西都蓋上了,還冷的哆嗦。媽媽也不能領爸爸去針灸了。給我燒水喝,剛開的水,我對著壺嘴,一喝就是半壺,也不知到熱,把被子都哆嗦到一邊去了,媽 媽就摁著我。這時就聽外邊很多人嚷嚷,我也雇不上了。

「等 我瘧疾過後,聽我的朋友說,又要罰我們的款又要打我爸爸,爸爸說很多好話,很多人拉著,爸爸才躲過這場難,那會兒山高粱青的時候是不准掐葉子的,熟了掐了 省泄勁倒好。媽媽爸爸都沒對我說,這個人就是土匪出身的八路軍,就是這村掌權的人。我聽說後就哭:媽媽!這不是趕盡殺絕嗎?眼看著我們的日子過不成了。媽 媽的眼淚邊往下嚥邊安慰我說:「孩子!不生氣也不著急,太陽不老從一家門口過」 ,可是我的病越來越重了,天天發瘧疾,我已經起不來炕了。媽媽去找一家老太 太問了一個偏方:身下壓一根秫秸棍,三天後把一根秫秸棍送出去,在路過的一棵大樹轉三圈,再送到井沿,在井口轉三圈,就回家,半路不准回頭不准說話。正趕 上井沿有人提水,說是八路軍要過大部隊,是馬隊,提水飲馬,從這往東幾十里的村莊都得準備飲馬。媽媽送回來了,誰問也沒說話。

「我 正在發瘧疾,就聽街上喊開會,爸爸就拄著棍子摸著牆去開會了。不一會兒,就有一個人大聲的喊著罵著就進二門了,大聲說:「送到你家水缸裡!裝神弄鬼,散佈 封建迷信」。到屋地,聽的「扑拉」一聲,就邊罵邊出去了,街上還嚷嚷,我就迷糊過去了。當我醒過來,迷迷糊糊聽到媽媽爸爸小聲哭泣邊說:老天爺呀,三天裡 千萬別出人命,別有得病的呀……就 這樣來回磨叨。我動了一下,他們才起來。後來聽經常和我一起砍柴的姐姐說,我的爸爸被迫給人家簽字了,在三天裡,這條街這八十多口人只要有一個得病的,不 管甚麼病,都得我們家花錢給看好,不管什麼原因有死亡的,由我們家償命。當時有好多人拉著,要不然就把我爸爸打了。好可怕!我信,他們甚麼都幹的出來。

「我 總是不好,還越來越重,我媽就又找來本村一位老太太,她給號號脈,說:「給孩子準備準備吧!」。意思是已經好不了啦,說完就走了。不知啥時候媽媽把姐姐找 來了,哭一陣子走了。她的婆家弟弟在藥房裡工作,正在家休息,姐姐對他一說,他騎車就走了(全村就他有一個自行車)。天黑時分,姐姐拿包藥來了。吃了三 天,就不發虐疾了,又吃三天就好了」。

「後來呢?」,我問。

奶 奶接著說:「全家皆大歡喜,不光因為我好了高興,是因為在這三天裡,這條街裡沒有得病的,也沒有死亡的,高興的一家子痛哭了一場。爸爸呢,除了眼睛看不 見,又得了哮喘病。跟隔壁大叔家借了半口袋黃豆,天天吃懶豆腐。省啊,一斤豆面夠吃一天。爸爸就是老實,不愛說話。爸爸還是沒熬過來,裝了一肚子冤屈走 了」。

奶奶最後說:「唱了幾十年舊社會,也沒把新社會唱來。其實老百姓的命就在他們手心攥著,甚麼時候叫你死,你就不能活。‘九評’說得真是這麼回事兒,共產黨就是靠流氓起家。共產黨就是由流氓組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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