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費逾萬美元取道險徑：揭朝鮮難民新地下通道

2006-11-14 02:24 四個朝鮮少年完成5,000多公里的艱苦行程，於10月中旬穿過湄公河，抵達了泰國最北端的河岸城鎮清盛（Chiang Saen）。他們不是首批從北韓來到泰國的逃亡者，當然也不是最後一批。不過，他們絕對是在毫無父母或親戚陪同下，實現「勝利大逃亡」的其中一批最年幼朝鮮難民。

他們有三女一男，三個女孩是16歲的金喜深、15歲的李希永和14歲的金淑玉，而名叫李哲永的男孩只有9歲（名字會為音譯）。這幾個孩子能一路穿過中國大陸和寮國山區，完成這一漫長而危險的旅程，說明瞭中國的偷渡集團愈來愈受到北韓逃亡者的青睞。他們心甘情願給予蛇頭一大筆錢，以求順利到達「自由的彼岸」。

還在十年前北韓人開始大量逃離貧窮而毫無自由的祖國時，他們總是衝入外國駐中國的大使館或領事館，甚至國際學校，以尋求政治避難。後來中國加強這些地方的安全措施，北韓逃亡者就將目標瞄準中國的幾個鄰國。幾年前，在南韓教會人員的幫助下，不少人成功到達了蒙古。但之後中蒙兩國邊境也加強了戒備，而且穿越戈壁灘進入蒙古又非常危險。於是，逃亡者另闢蹊徑，從中國南部進入越南。

然而，越南2004年7月同意讓468名北韓難民飛往南韓後，中越邊境也加強了巡查。有些北韓人還選擇了緬甸，但那條路線要經過佤邦聯軍和其他武裝販毒集團控制的地區，困難重重。所以，從中國大陸、經人口稀少的寮國而抵達泰國的路線，就成為北韓逃亡者最新近廣泛採用的選擇。這條線路中的偷渡集團會「護送」 他們通過中國和寮國；而抵達泰國後，他們又會得到南韓在當地教會的幫助。

泰國視這些難民為非法入境者，但並無將他們遣返平壤，雖然北韓大使館就在曼谷。在最近的一份報告中，總部設在布魯塞爾的國際危機組織解釋道：「由於兩國的相距較遠，隔著幾個國家，而且出於人道主義、外交等方面的考慮，曼谷當局還是決定不將之遣返。」

一方面，泰國是北韓的第三大貿易夥伴，僅次於中國和南韓；另一方面，它又是美國的鐵桿戰略盟友。因此在北韓難民問題上，泰國處境非常尷尬：如若不遣返，它與北韓不斷加深的貿易關係可能會受到影響；倘若遣返，與它經貿關係更為緊密的美國和南韓恐怕會不高興。

目前，這條始於鴨綠江和圖們江（中國與北韓的界河）、並穿過橫貫東南亞湄公河的逃亡路線，已「發展」得非常成熟。聽說不少逃亡者利用該線路而最終順利定居南韓，令更多北韓人躍躍欲試。結果，在泰國的北韓難民數量也開始急劇增長。泰國官方資料顯示，目前關押的北韓非法入境者超過400人，而去年總共不過80 人。

事實上，北韓難民的實際數量，比這一數字高出很多。8月，當局在曼谷一處住宅發現了175名北韓難民；10月24日，又在曼谷郊外發現了86名逃亡者。幫助泰國警方審問上述四名逃亡少年的南韓翻譯說，今年大概已有1,000名北韓難民進入泰國。很多人據說仍在躲藏中，等待向聯合國或泰官方尋求難民身份的最佳時機。

為應付持續湧入的難民潮，清萊省警方向居住在清萊一帶的南韓人尋求翻譯協助。曾在南韓農場做過勞工的泰國年輕人，特別是來自清萊和毗鄰拍耶省的年輕人，也開始協助政府同這些新來的北韓難民溝通。

與四名北韓逃亡少年有接觸的消息人士稱，他們每人的偷渡費用約為5,000美元；不過，若北韓官員或者是重要人物想要逃亡，其費用可能會高達13,000 美元。這四名偷渡少年，均擁有已成功逃出北韓、並已定居南韓的親戚。雖然他們不願解釋行程具體是如何安排的，最為可能就是他們的親戚事先已向中國的偷渡集團支付了相關費用。

還有逃難者承諾，將在他們安全到達南韓時一次付清所有費用，因為南韓政府會向每位定居的北韓人發放一筆約1萬美元的「安家費」。這也意味著，中國的偷渡集團在南韓也有接應網路，以確保費用順利支付。偷渡費用涵蓋了一路上的交通、食物、住宿等開支，當然還有打點中國公安的賄賂。幾乎所有非法進入中國的北韓難民都沒有護照和簽證，更不會攜帶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證明文件。

這四名北韓少年來自兩江道和咸鏡北道。這兩個地區均位於北韓東北部，氣候惡劣，土地貧瘠。那裡的老百姓生活艱苦，一年到頭都過不上幾天舒坦日子。90年代中後期，北韓遭受嚴重的飢荒，而東北部的情況是最慘的，成千上萬人被餓死。這兩個道曾一度是北韓的重工業區，擁有著鐵礦、鋼鐵廠和鑄造廠。然而，最近去過此地的遊客說，這些工廠多已閑置廢棄，不少被拆除的設備還當作廢鐵賣給了中國。

走出貧困，是這一地區百姓出逃的最主要原因。此外，地理上毗鄰中國的吉林省延邊朝鮮人自治區（有85萬朝鮮人居住），也為他們出逃創造了條件。儘管圖們江切斷了延邊與北韓的聯繫，在中國的朝鮮人仍時常幫助南岸的兄弟姐妹。

金喜深並沒有從延邊進入中國。從渡過鴨綠江後，她跟隨一位在對岸等候多時的中國人進入吉林省的長白鎮。在那裡，她被送到另一處的屋子，與來自同一地方的三個少年會合。

到這裡，他們的行程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很顯然，他們故意省略掉了怎樣通過中國大陸的關鍵細節。一位不時為泰國北部邊境警員擔當翻譯的泰籍南韓居民說，進入中國大陸後，北韓逃亡者便會受偷渡集團控制。快抵達泰國時，他們都會被警告，若泄漏半點行程的資訊，將招來殺身之禍。這位擔心遭到報復而不願具名的南韓人說，北韓難民很害怕這些偷渡集團。這些北韓人通常還會換個名字，以保護自己和尚未跳離火坑的家人。

自詡為「工人階級天堂」的北韓嚴禁國民逃亡。多年來，不少逃亡者在企圖穿越中國與北韓的邊境時被射殺，還有很多人在被中國抓獲遣返後被當局處決。對這些成功的逃亡者而言，除了擔心尚在北韓的家人的安危外，更多的便是害怕自己因對媒體透露過多資訊，而遭到偷渡集團的暗算。

金喜深說，他們搭乘過火車、汽車、計程車和卡車，並曾在北京滯留過一段時間。一處到另一處的轉移，他們都有著不同中國人的「護送」。最後，他們到達了靠近中國與寮國邊境接壤的雲南省南部地區。汽車之旅結束了，他們不得不徒步爬過陡峭的高山進入寮國。然後，在那裡等候的另一部車把他們送到湄公河岸邊，最後他們在清盛鎮下船。

國際危機組織在最近的報告中稱，「這個偷渡網路的操作者在中國和寮國都有聯絡站，在泰國也有接應。」值得注意的是，這四位少年所行走的，正是中國偷渡客過去取道泰國，然後搭船前往美國或西歐的路線。不過，後來由於中國偷渡者已選擇空中路線，這條路線便荒廢下來。不過，中國的蛇頭們很明顯已為這條地下通道找到了新的客源：北韓逃亡者。

到了泰國，依然有人為這些北韓難民提供保護，儘管他們通過翻譯表示他們獨自從清盛搭乘汽車，來到60多公里外的清萊，並向警方自首。這種說法，顯然難以令人信服。那四名北韓少年如今呆在清萊郊外的青少年管教中心，等待被移送至曼谷。在那裡，他們最終將飛往南韓，開始新的生活。預料當他們成功的消息在家鄉北韓傳開時，這條通向泰國的地下通道無疑將變得更加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