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多倫多生活,竟然從拾荒開始

老實說,來到多倫多之前,我給自己勾畫了好幾個不同版本的北美生活藍圖,可是,當我們真正開始體驗做一個多倫多人的生活的時候,幸福的感覺並沒有如期而至。

還記得登陸後的第一個早晨,由於時差的原因,早早地爬起來,一個人裹著件棉衣,跑到陽台上迎接日出。我們租住的公寓有一個又長又寬的陽臺,東向,視野那叫一個字,「寬」,風景那也叫一個字,「美」。可是,我們此時的心情哪裡還顧得上觀賞風景,只要看看家徒四壁,滿地狼藉,一種白手起家的辛酸感覺不禁油然而生。

空蕩蕩的公寓,空蕩蕩的心

開始的幾天,我們簡單整理了一下衣物和行李,好在這種公寓房間都安設了不少壁櫥,可以存放衣物,再加上公寓提供的齊備的櫥衛設施,吃喝拉撒就都不成問題了。可是,空蕩蕩的房間,說話都帶著回聲,總讓人感覺破的慌,我們的心也空蕩蕩的。於是,我們商量著買點兒傢俱物什,起碼也得有個家的樣子啊。

我們開始上「加國無憂」網,據說那上面有不少二手傢俱的買賣信息。乍一看,還真不少,可是,我們看中的東西不是價錢高,就是人家不肯送貨,一來二去,只有一個雙人床墊,我們想買,賣家也同意送,結果就有了我們目前一直睡著的這張QUEEN墊子,不多不少,整整90刀,讓人心疼。這也是到目前我們花錢買的唯一一件傢俱。

有了這張雙人墊子還不成,我們一家三口不能擠在一張床上啊,還缺一張單人床墊。我們剛來時朋友送的那張單人墊子雖然能用,但睡著還是不舒服。於是,我們還得上51網,對於我們兩個NEWCOMER,51網的跳蚤市場還真就是唯一一個救得急的大商場。

天上掉下個大床墊

就在我們為添置傢俱不勝煩惱之際,無巧不成書,天上掉下的一個「大餡餅」居然就讓我們給撿到了。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我和女兒都覺得不應該辜負了這麼美好的夏日時光,一致同意去附近的一個公園玩兒他個太陽落西山。我們父女二人手牽著手走出公寓大門,臨出門時,女兒還神秘地對我說:「爸爸,我們今天會不會有什麼奇遇啊?」我知道可愛的女兒還沉浸在那本《納尼亞傳奇》之中,一心想著自己也會有什麼神仙際會,我只能告訴她,我們生活在現實中,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勞動獲得,不要整天不著邊際,胡思亂想。

我們剛出門沒走多遠,女兒眼快,她一眼看到就在我們公寓旁的路邊,整齊地放著一套單人床!我們疾步走過去,看清楚那是一張舊木床,而且油漆剝落,床腳歪斜,明顯已不堪重負。但是那床墊卻很新,我走過去仔細察看了一下,沒有損壞,沒有污跡,幾乎就是新的。這麼好的床墊怎麼會被人就這樣丟棄了呢?我四處望瞭望,會不會是有人看今天天氣好,特意搬床墊出來晒啊?我還真不知道西方人有沒有晒被子的習慣。女兒說:「這床是人家不要的麼?」,「有可能」,「這麼新怎麼就扔了呢?」「天知道,」我暗忖。由於不敢斷定這張床墊是不是棄物,所以我們沒敢馬上搬動它。可是,我和女兒去公園玩兒了一下午,回來時那床墊仍然老老實實呆在那兒。我看看表,已經快五點了,老婆也快下班了,我決定就守著這張床墊直到老婆回來商量商量再行定奪。我還真怕冒然出手一不小心落個什麼罪名,但又怕如果不死守陣地,好端端的一張床墊從自己手頭溜走。我心中暗想,如果這真是別人丟棄的,我可是撿了個大便宜。

不一會兒,老婆回來了,老遠就衝我們笑,原來她遠遠就看到我們站在路邊焦急的樣子,也看到那張床,已經猜到是怎麼一回事了。老婆比我先來加拿大,對這邊的生活習慣比較瞭解,她告訴我們像這種放在路邊公用綠地上的東西,無論新舊,都是丟棄不要的,想撿的人只管撿走好了。所以,這張床墊已經歸我們了!

我們興高采烈地把這張床墊抬上樓,雖然看著很新、很乾淨,老婆還是用酒精仔細地擦洗了一遍,然後抬到陽臺晾了一晚。老婆向來對家裡吃的用的的衛生一絲不苟,何況是撿來的床墊?這一點,我舉雙手贊同,事關身體健康,加一萬個小心也不為過。第二天晚上,我們把這張經過酒精洗禮,又經過一天一夜風吹日晒的床墊正式安放到臥室,鋪上床單,放好枕頭,躺上去一試,那感覺真的是出乎意料的舒服,女兒一躺上去就不想起來了,當下決定這床墊就給她用了。

說實在的,我到現在都想不出這張床墊的舊主丟棄它的理由,因為它是那樣的完美,其舒適程度甚至超過我們花90刀買來的那張雙人墊子。不由得我不信,這張床墊一定是上帝賜給我們一家三口的禮物。

美麗的沙發,美麗的心靈

從這張床墊開始,在以後的幾個月裡,我們陸陸續續地撿回了許多物件,其中有傢俱,有裝飾物品,還有玩具、書籍。這些東西裡邊,最讓我們得意的是一張大沙發。

搬進這間公寓後,因為客廳很大,我們就一直想應該有一張長沙發,一來看電視時舒服,二來如果有客人來,也好臨時當個床用。這件事情就這麼念叨著,沒幾天的時間,記得那是個星期六的上午,我們起床不久,老婆在洗衣服,我準備早點。天氣很好,我信步走到陽臺,向樓下一望,我的天!一張漂亮的大沙發就擺放在我們對面一座高層公寓前的草坪上。我急呼老婆來看,老婆一眼看中,「還等什麼?下樓。」我們一家三口以最快速度衝下樓,來到那「寶貝兒」近旁。這是一張長近兩米的大沙發,但只有兩個墊子,所以顯得又寬又大。天藍色的絨布麵料,雖然略顯陳舊,但式樣簡單,乾淨整潔,整個沙發只是後面有一處小鉚釘脫落,相信只要稍加修理,就會完好如初了。我們三個人全都看上了這個討人喜歡的大傢伙,可是,當我們想抬動它時,卻發現由於老婆力氣小,我們根本沒辦法把這個大傢伙抬起來。這可怎麼辦?正在我們一籌莫展之時,一輛「雪弗蘭」戛然停在路旁。一個白人男子搖下車窗,笑著問我們:「需要幫忙麼?」我當時真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還是老婆反應快,「當然,當然,謝謝,謝謝」。說話間,車上的一男一女已經迅速地下了車走上前來。我們四個人,把沙發一直抬到我們的公寓門前。我們對這兩位「從天而降」的白人朋友連聲道謝,他們只是說聲「不客氣」,衝我們微微一笑,那女的又說了一句「這真的是一張很好的沙發,你們運氣真好」。兩個人上了車,我們揮手告別,那車輕輕鳴了一下,嗖的一聲就開走了。

我和老婆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這個大傢伙弄進電梯,挪進房間,等到安放妥當,才發現我們早已是汗透衣衫了。回頭想想,剛才如果沒有那兩個白人男女出手相助,恐怕這沙發是馬路都過不來,更別提上樓進屋了。「加拿大的活雷鋒」,我們由衷地感嘆。後來,我看到有媒體報導,加拿大位列世界最文明國家第三名,其主要根據就是加拿大人文明素質較高,樂於助人。這一點我親身體驗,深信其名至實歸。現在,一有新朋友來我家,十有八九都會誇獎幾句我們的大沙發,我們也就不厭其煩地給他們講述這個平凡而又美麗的故事。

「拾荒雅居」

隨著「拾荒」經驗的不斷增長,我逐漸發現,在多倫多,像我們這種「拾荒者」並不是個別現象,除了有一些職業「拾荒人」,很多市民也都會撿回路邊別人丟棄的舊物,而且不只新移民如此,許多本地人也是樂於此道。長期以來,居民們對舊物處理已然形成了一種約定俗成的習慣。但凡家裡有不要的東西,如果還有利用價值,主人都會把它弄得干乾淨淨,然後放在路旁,以供人取用。有的人還會在自己的舊物上貼上一張紙,寫上「please take me home and enjoy !」之類的話。如果是已經不能使用的東西,比如電腦顯示器,就會被倒置在地上,或者標明「broken」,提醒對這東西感興趣的人不要白費力氣了。

幾個月下來,不知不覺間,我們家的空間已經被各式各樣的傢俱物什填得滿滿噹噹,一張又寬又大的寫字臺,一個精緻實用的電視櫃,兩隻檯燈,兩隻落地燈,兩個嶄新的三屜櫃,兩張舒適的沙發靠背椅(其中一張還是搖椅),兩張餐桌,一張放在Dinning room,一張放在陽臺。在風和日麗的午後,我們一家三口經常坐在陽臺,一邊吃東西,一邊享受著眼前的城市美景和微風的輕撫。還有,我女兒認真數過,現在我們家椅子就有十把,開個小型十幾人的party不成問題。

有一天,我和老婆大概算了算,這些大大小小、林林總總撿拾回來的東西,如果都要花錢買的話,就是按照51網跳蚤市場的價兒,差不多也得400多CAD$,可是如今我們沒花一分錢,這個家就置辦得差不多了。

我是文人,總喜歡弄個情趣,於是家裡的牆上就被我張貼、懸掛了一些工藝畫和裝飾物,其中還不乏「珍品」呢,什麼日本的瓷花瓶,捷克的玻璃畫,俄羅斯的鹿頭木雕,還有兩幅不錯的加拿大本土畫家的風景畫,當然,所有這些都是我們拾荒所得,「非買品」。看著居家有了點兒氛圍,於是我又想著給自己的陋室取個名兒吧,叫什麼呢?思來想去,就叫「拾荒雅居」好了,亦俗亦雅,名副其實,豈不樂乎?

現在,每當我們下了班,回到家裡,這些撿回來的傢俱圍繞著我們,給我們帶來家的溫暖、家的氣息,同時,它們也時刻提醒著我們,建設這個家有過多少歡樂,也有過多少艱辛,承載了多少辛酸,又孕育著多少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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