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黛玉的「真性情」

愛讀《紅樓夢》的人多半都喜歡黛玉,並不僅僅因為她才貌雙全(紅樓中這樣的人物數不勝數),而是因為她是作者理想中的人物,不屬於人世間,這裡的理想並不是指完美,指的是「真性情」,這樣的「真性情」不能適應任何生存環境,只能存在於我們理想之中。

論相貌,書中並未指出誰最美,也對,這本來就是見仁見智的問題。但是無疑她應該是最美的幾個之一,這在初進榮國府時王熙鳳就讚揚過(當然有拍老祖宗馬屁之嫌疑,但應該也是事實,後文寶玉眼中的描述更準確)。後來寶釵來了,「人謂黛玉所不如」,她的相貌有過之而無不及,可能更符合當時人的審美。另外,秦可卿兼有釵黛之美,有可能比她們更美,書中也有相關描寫;王熙鳳「恍若神仙妃子」又是拔尖的美人胚子;眾丫鬟中還有公認的第一美女晴雯,風格類似於黛玉;後面還來了個寶琴,又是讓大家驚艷的人物,說是連寶釵也不如。(可能還有同一層次的,不一一列舉)這麼算來,黛玉肯定不是唯一的最美,可能還不是最美。

論詩才,雖說黛玉是公認的「詠絮才」,但是真正喜歡她詩的大概唯有寶玉一人,詩社三次比賽中黛玉只在「菊花詩」奪魁(另兩次是湘雲的「海棠詩」和寶釵的「螃蟹詩」分別奪冠)。而眾人評詩時也沒有表現出特別欣賞黛玉作詩的意境,只有賈寶玉力挺黛玉(是真喜歡她的詩)。此外,不參加詩社的妙玉也是寫詩奇才(參加過黛玉湘雲的凹晶館聯句,堪稱紅樓作詩的絕唱,淒涼的場景隱射各自淒慘的命運);再來還有一個寶琴,也是作詩的佼佼者。其實寶玉作詩也不錯的,只是他和女孩子們一起作詩的時候無意於表現自己,到了游大觀園作詩時,才有不少佳作展現出來。這一回合,眾人又是不相上下,不過有一個理由可以說服自己把金牌頒給黛玉,別忘了元春省親時作的詩冠軍那首是黛玉替寶玉寫的,就算之前作的和寶釵並列,黛玉也應更勝一籌。另以量計的話,黛玉也寫得最多,還有長篇的呢。詩才這關該是黛玉第一。

論人緣,書中主要是和寶釵比較時提到,所以單和寶釵比,黛玉就差多了,黛玉尖酸刻薄,寶釵豁達世故,「眾姐妹都喜歡和寶釵親近,連小丫頭們也喜歡和她玩」。湘雲甚至還幫寶釵公然向黛玉挑戰:「我是不如你的,但我說出一個人來,你若能挑出她的不是,我就服你。」「你倒說說,她是誰?」「你若能挑出寶姐姐的不是,我便服你。」可見,寶釵在為人處事方面的確強得多,林妹妹是「只會作詩不會做人」,但不會做人的黛玉也是有人喜歡的,素日的知己寶玉是不用多說了;「一片真心為姑娘」的紫鵑是真心和黛玉好的;老祖宗最疼的是「兩個玉兒」,對黛玉要比三個孫女好得多,同時是贊成二玉婚事的;鳳姐其實是不怎麼喜歡寶釵的(書中有明確評價),也有幾次表現出是支持寶黛聯姻的(姑且不考慮她的私心);還有晴雯,儘管沒有有關特寫她和黛玉的關係,但晴雯死後,黛玉祭她時,寶玉說過「你素日與她是最要好的」,這是暗寫之一,另外,寶玉挨打後叫晴雯送黛玉帕子。間接暗示她和黛玉的關係應該不差(寶玉在處理黛玉的有關問題時一向是很週到謹慎的)。其實大部分人都沒有表現過和不喜歡黛玉,除了個別人,比如襲人(有明確思想活動)、王夫人(多方面推測,另有跡可尋)、元春(送禮物一事已很明顯),而這三人在地位上,襲人聽從王夫人,王夫人聽從元春,但上級所作的決定取決於下屬的小報告,也就是說襲人常向王夫人打小報告(有明確描寫),王夫人再上報給元春(推測加跡象,無直接描述),王夫人這樣做是因為兒子的婚姻她無決定權,要聽從老太太,但她知道只要元春有所表示相當於賜婚,老太太也奈何不了。這一局,黛玉肯定是敗下陣來了,誰叫人家是神仙下凡呢,自然不懂得做人。

黛玉的真性情是別人所不具備的,這是她真正可愛之處,就是這一點使她被理想化了,黛玉在對待愛情的問題上是主動的,並且很有排他性,一是排斥除寶玉之外的其他男人(「什麼臭男人拿過的東西,我不要!」是黛玉寫照),二是排斥具有競爭力的女子(寶釵出現後很長一段時間她是防著寶釵的,常為此和寶玉使小性,還為寶玉打「預防針」。其實還有一點點防著湘雲)。與她有些相似的是齡官(《紅樓夢》里長得像的人往往性格或命運也相似),也是追求愛情,排斥愛人以外的其他男人(根本沒把寶玉放在眼裡),小紅也算自由戀愛,但情況有所不同。黛玉對自己的愛情是相當重視和維護的,這點無人能與之比擬,而現實生活中,追求任何東西的時候都很難做到無所顧及、義無反顧的,因為做人必須有所顧慮,小說的魅力就是能構造出脫離現實的人物來填補我們理想的空白,也許在欣賞的同時還能還原自己的一些「真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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