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雜感：請說話小聲點

我有一位朋友，他的5歲兒子在當地上幼兒園。據說這個孩子有個特點，每次輪到他回答問題時，教室上方的聲音警示燈總會發亮，此時，小朋友們便哄堂大笑。無奈，幼兒園老師對我朋友說：你兒子聰明禮貌樣樣都好，就是嗓門太大了啊。朋友說，奇怪了，有生以來第一次聽說嗓門大還是缺點。

的確，嗓音洪亮，在中國歷來是美德。孩子一出世，嗓音是否洪亮，可衡量孩子將來是否有大作為。《三國演義》中，各路好漢嗓門一個比一個大，關羽聲如洪鐘，趙雲嗓門能把樹葉震得亂晃，張飛更是了得，「當陽橋頭一聲吼」，生生把曹操愛將夏侯傑給嚇死了。

這幾十年，成千上萬的中國公民出境旅遊，中國人天生的大嗓門正隨著國人豪邁的腳步響遍世界的每個角落。我常在海外工作，外國人每每與我談起中國人，除了欽佩中國人手頭闊綽，動輒買幾塊勞力士表外，最驚訝中國人的嘴上功夫，一是亂吐痰，二就是大嗓門。一個飯店或者一個會議場所，只要來了中國人，那裡必定會熱鬧得像集貿市場一樣（其實外國的集貿市場也是相當安靜的）。

前段時間，我聽美國朋友說，有群中國優秀中學生到美國交流，美國飯店一聽來了近百個比較穩定的客源，千方百計騰出了地方熱情接待。這幫孩子到了飯店就像進了遊樂園，興奮得整天整夜在房間裡、在走廊裡、在餐廳裡、在游泳池邊大呼小叫，鬧得各國房客紛紛向飯店投訴。第二天一早，飯店老闆就找到中國領隊說，趕緊帶著小客人們另找地方吧，我們實在受不了。

如果說孩子小、不懂事，那也情有可原。那有文化、有修養的大人呢？有一次，本人應邀前往比利時的一家五星級古城堡飯店報導全歐華人聯合會的年會。出席會議有上百位歐洲各國的華僑領袖和華商大亨，比利時很重視，眾多政府高官應邀出席。出席的全歐華人都是有頭有臉有身份有地位的精英，且又是在這麼一個幽雅的地方，本該安靜，誰知會議開始後，會場依然鬧哄哄，比利時司法大臣在台上發言，台下的華人代表們似乎幾個世紀都未見面，互相高聲噓寒問暖，談論得熱火朝天，可憐那位司法大臣一人難敵百口，只得在鬧哄哄中草草結束髮言。另一次，我陪同兩位在歐洲拿了博士學位的朋友去博物館，兩人一邊參觀一邊高談闊論，旁若無人。

中國人的大嗓門是不是與生俱來，我沒研究過。不過，從小中國人就很少受到「說話小聲點」的教育，相反，我們提倡說話大聲，認為理直了才會氣壯。

有一回，我在演播室暢談某國際問題，央視自然有世界上最高級的麥克風，據說一根頭髮絲掉在桌上都會發出聲響，於是，我說話調門完全仿照歐洲標準，結果同事很奇怪，唉，人高馬大的老顧為啥說話低聲下氣，難道是心虛？導播在耳機裡吆喝：老顧，嗓門大點，來點精神氣。以前，我總是有些不明白，明明有高級的擴音系統，為何還要扯開大嗓門呢？

奇怪的是，既然中國人嗓門那麼大，世界幾大男高音或者女高音怎麼沒佔一席呢？看來不是中國人沒有力氣，可能是喊的高度夠了，美感不足。於是，只想提醒那些並不想成為或者沒有希望成為世界男女高音的同胞：請說話小聲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