曇花時節

初夏清晨，目送孩子開車上學，關上車庫門，忽聞一股清香，轉身尋芳，見院中緊靠鄰居籬笆的那株白曇花，四朵亭亭玉立，驚喜萬分，我趕緊打招呼，央求它們為我多綻放幾刻。

從小對曇花情有獨鍾。我院中的白曇花屬於莖葉多、花身小的種類，花托淺綠帶點粉紅，花瓣米白色，花心米黃色，花柱鵝黃色，花朵嬌小雅緻，盛開時只有飯碗大小，不像院中的紅曇花和淺粉曇花開得朵大壯觀。白曇花雖嬌小可人，花香倒是不打折扣，濃郁無比。花期從春分到秋末，在艷陽高照的南加州，甚至可以開到十二月初。

三種不同種類的曇花，經我左一盆右一盆繁殖後，每一種在盛開時都像老友來訪。花期各有不同，紅曇花的花期一年只有一次，在立春時發出紅紅小花芽，歷經四個月左右的成長，然後有如迎端午那般，在端午節前後一個星期，隆重地綻放。紅曇花的花托是棗紅色，花瓣梅紅色，花心米白色，花柱白色，盛開時一朵有湯碗那麼大。紅白強烈對比，異常艷麗。有時一朵開上兩天，才收起美麗身姿鞠躬下臺。

淺粉曇花有著比較細長的莖幹，有的甚至可以長到兩層樓那麼高，莖葉較綠而油亮，花朵比紅曇花小一號。花托醬紅色，花瓣粉紅帶米白，花心米白色，花柱紫紅色。通常從盛夏開到中秋，由於莖葉不多且較不厚，花苞漸長時會低頭垂在莖葉上。一旦盛開，花苞便如昂首吐信的蛇，且香氣四溢，久久不散。這個花種在臺灣較為普遍，幼年時常在南臺灣許多眷村庭院的籬笆內見到。

種植曇花、觀其生長，是我閑暇第一樂事。院中三種曇花各擁特色，株身高矮相異，花期長短有別。不論顏色為何，也不論花姿是亭亭玉立、翹首顧盼或獨佔鰲頭，它那由花心向外呈半圓伸展的姿容，總讓我將它和水中的蓮花聯想在一起。雖然一個長於乾旱，一個生在污泥，卻有著極其相似的優雅外貌、清新出塵的幽香，以及出生貧寒突破困境的卓絕毅力，更有著警世醒人的君子特質。

釋迦牟尼佛在世講經說法四十九年中，經常以曇花來提醒執迷的眾生，不要留戀婆娑世界裡鏡花水月的表象，覺悟「人身難得」、「佛法難聞」的真實義理。祂在《法華經》中說過：「昔所未曾睹，無量智慧者，如優曇缽華。」而《般若經》中也有記載：「人身無常，富貴如夢，諸根不缺，正信尚難。況值如來得聞妙法，不為希有如優曇花？」

曇花在乾旱之中，甘之如飴。在那短短的綻放生命裡，那麼清麗脫俗、芬芳宛約，以「有限」的生命去創造「無限」的永恆。它從不奢望太多水分，如果澆太多水，反而會讓它無所適從，只長葉不開花了。曇花的成長有如一個堅忍不拔的修行故事。（樓慕瑾 寄自洛杉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