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女婿的中國情
異國情緣在溫哥華並不少見,然而我的友鄰上海姑娘索尼亞和法裔青年鮑勃先生的相戀,卻是異常偶然,一見鍾情,充滿著坎坷和幸福。 索尼亞十年前從上海移民溫哥華。雖是黃種人卻皮膚白皙,一對水靈靈的大眼睛像兩潭秋水,苗條的身材豐滿的胸脯,俊美中蘊藏著成熟,現是溫市一家理財集團惟一的華裔女經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已過而立之年的索尼亞要嫁個什麼樣的人?幾年來,每逢節假日都有西裝筆挺的經理、廠長前來約會,談了一陣又吹了。也有律師、工程師,接觸了一個又一個,還是崩了。我風趣地說:"看你千選萬選,最後選個漏油的燈盞。""有情加有緣,愛他一百年。" 索尼亞邊說邊用手在胸前畫個"十"字,"上帝保佑!"
上帝首先保佑索尼亞用自己的努力實現了"居者有其屋"。從此理想的"白馬王子"闖進了索尼亞的新屋。
她在京士威買了一棟舊式獨立屋,正準備喬遷時,不幸降臨:剛獲准入藉的母親患上了不治之症。為了給老母親沖喜,決定拆掉舊屋建別墅。從此,時不時攙著老母親察看未來的新居。索尼亞發現,工人中有一個無論技術或態度都令她十分滿意的青年木工鮑勃。鮑勃,身高一米九三,臉上總帶著笑,索尼亞不知道他整天笑什麼?只好禮貌地回敬一個微笑。後來一跤談,知道鮑勃父親是魁北克著名的法裔建築師,母親是英國人,他很小跟著父親學手藝。但他的理想是治病救人,因此考上了美國一間醫學院,因交不起學費,便跑來溫哥華打工籌集學費。索尼亞由此想到自己也曾考取上海醫學院,也是因為沒有錢攻讀才來到番邦打工。共同的理想、追求和失落的經歷,使他倆的眼睛同時瞪得老大,就在那藍眼珠和黑眼珠對視的一瞬間,碰撞出同情、知心,同時有幾星愛的火花。
那晚,鮑勃失眠了,腦海裡只有索尼亞美麗的倩影在晃動,索尼亞的為人和事業上的成功令他非常敬佩。次日在工地見到索尼亞時,他終於鼓起勇氣說:"索尼亞,你幸福嗎?我從你的眼神中看出你好像有點悒鬱?"她答:"我不幸福!"當鮑勃得知她母親的病情和屢受挫折的愛情經歷時坦誠地表示:"讓我來分擔你的憂慮吧,我們攜手迎接未來。"這兩句話,就像北美寒冬的太陽,溫暖著索尼亞的心。
他們相愛了,愛情的發展就像那正在興建的別墅--每天增磚添瓦。索尼亞出差到哪裡,鮑勃就通過當地的花店,將玫瑰花送到哪裡。一次索尼亞到多倫多開會,說想鮑勃,他便乘飛機去看她。鮑勃白天建房,晚上約索尼亞到房前的草地談情說愛。鮑勃摟著心上人眺望遠方的雪山說:"我們的愛情就像威士拿雪山那麼聖潔美麗!"回答的是輕輕的一拳:"你是巴格達盜賊,偷走了我的心。"
媽媽看得很清楚,她嚴肅地對索尼亞說:"只要我的心臟還在跳動,就不會同意你和一個洋鬼子談戀愛!"
"媽,為什麼?""因為我不想我的外孫是個混血兒、二毛子。"接著又擲地有聲地說:"因為他是個木匠,沒有大專文憑。"老人家世代書香,視文憑重如泰山。
此時,鮑勃在魁北克的母親得知兒子找了個黃皮膚姑娘,說:"你有權利擇自己的伴侶,只是我那有個黃毛捲髮小天使的願望落空了。"
為了讓母親靜心想一想,索尼亞約鮑勃去洛磯山旅遊。在參觀哥倫比亞冰川時,索尼亞觸景生情:"看來我媽媽的決心就像這萬年冰川一樣堅固。"鮑勃是一個泰山壓頂不彎腰的人,看著她眼中閃著淚花:"不要難過,我的索尼亞,母愛、愛情,我都要。我有一顆火焰般的心,能融化萬年冰川。"接著又用手比畫地說:"我和你母親為爭奪你正在拉鋸,但你要相信我是個出色的木匠呀!"
鮑勃雖是白人,卻深理解華人。他看了許多中國小說和天倫之理的書籍。他在日記中寫道:"在中國,兒女之情是天倫的一部分,你想婚姻圓滿幸福嗎?就必須做個真正的洋孝子。"
鮑勃為了使索尼亞母親高興,在新居裝修中使用的材料,油漆顏色,門窗尺寸,傢俱式樣,均按老人家的要求施工。連老人家沒有想到的,他都想到了。為了安全,衛生間安上扶手,浴池裡貼上膠墊。他買了許多華語錄音帶,白天做工,晚上學華語,學上海話。半年下來,掌握了一般生活用語。早上見到老人家,親一口: "姆媽好。"晚上下班:"姆媽,明個見!"他還拜師訪友,學做上海菜。索尼亞的上海朋友很多,有時在辦公室打個電話:"鮑,有幾個上海朋友來家吃飯。"" 來吧!"一轉眼功夫,色、香、味、美的上海菜和城皇廟小籠包擺滿一大桌。一群上海客先是目瞪口呆,後是嘰嘰喳喳:"阿啦沒見過老外會做一手正宗上海菜。 ""儂、儂五體投地呀!"鮑勃的名字不翼而飛,人們甚至傳說索尼亞家請了個洋廚子。
老人家的病情加重了,為了不影響索尼亞的工作,鮑勃主動要求搬到她家住,全心盡力地照顧母親。整天見他忙得熱火朝天,做菜做飯,熱湯熱水,按時餵藥,扶老人散步,比親兒子還勤快。有一次,我去找索尼亞,進屋正看到她媽媽打吊針,當時天氣很冷,只見鮑勃站在床頭,將吊瓶塞進自己胸前暖著。那情景令我心中一陣感動。乳白色的膠管裡的液體,帶著一位純樸善良白人的體溫,緩緩地注入一位即將離開人世的中國老人老的血管裡。與其說這裡面有愛情,倒不如說這是人類不分種族的偉大親情。
遵照母親願望,索尼亞將病危的母親送回上海治療。鮑勃先後兩次去上海守候在病床前。餵飯、餵藥、洗澡、清潔,樣樣都干。在場的醫護人員無不為之感動。同房有位住院的老太太羨慕地說:"這位洋女婿真好,我怎麼沒有這個福氣呢!"
黃昏,老人在昏迷中突然醒過來,把家人都叫到床前,左手握著鮑勃,右手抓著索尼亞,有氣無力地說:"鮑兒,你有文憑了,我同意你的結婚。"老人終於在心臟停止跳動前改變了態度,當晚離開了人世。
鮑勃按照法國人的習俗,在老人遺體上獻上了一束百合花,輓聯上用法文寫:"媽媽,我一定把你的女兒照顧好,我永遠愛你。你的兒子鮑勃。"
按照中國老人過世一年後才能辦喜事的習俗,最近他們才在溫哥華教堂舉行婚禮。教堂內外滿是黃、白、黑親友,熱烈祝賀他們喜結良緣。這宗情緣,在上海和溫哥華產生了不小的反響,一時成為人人傳頌的動人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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