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住買來的「媳婦」

地處秦嶺山脈的陝西省鎮安縣青銅關鎮冷水河村,自2005年8月起刮起一股貸款買「媳婦」之風,在不到3個月時間裏,先後有5批11人從千里之外的雲南省買回了「媳婦」。然而當第6批村民準備出山買媳婦時,突然發現村裡買回的4名「媳婦」逃跑了……逃跑事件發生後,買「妻」農民寧可放棄地裡農活,也要全家老少齊上陣「監視」留下的7個媳婦,因為貸款「買妻」風險太大了。
  
10位村民貸款「買」媳婦

   2006年5月13日,冷水河村西南方向傳來噼裡啪啦的鞭炮聲,茂密的樹林裡騰起一股青煙,在燒香的人群中有位壯實小夥子從西服裡掏出兩張一元錢紙幣,雙眼緊閉,小心翼翼地將錢放進了供品箱裡。許願人名叫高昌升,今年28歲。是鎮安縣青銅關鎮冷水河村五組村民。他這次許願想再娶個「媳婦」。半年前,他共花費了27000餘元錢從雲南買回了一個媳婦,然而僅僅過了40天的「夫妻」生活,媳婦突然間逃跑了,他重又過起了光棍日子。


世世代代生活在冷水河村的農民,進山、出山靠的就是兩條腿


高昌升的「媳婦」跑了,他只能拿照片撒氣


邢線英老人時常坐在門口,生怕「兒媳婦」逃跑了


謝達輝的「媳婦」說,自己就像籠子裡的鳥

謝廣衛買來的「媳婦」(右),和當地村民已很熟悉了

   2005年8月中旬,31歲的冷水河村村民謝達軍花了24000元錢從雲南硯山縣「買」來一個媳婦,一時間,謝達軍家前來取經的光棍漢絡繹不絕。此後,村裡還沒娶上媳婦的就沒錢借錢,借不來錢就貸款,反正要把媳婦買回家。不久,村民高昌升、謝達輝、張新軍3人也南下昆明去買媳婦。

到底在什麼地方買媳婦?高昌升說他們事先也不很清楚,一路上都是按照對方提供的路線走走停停,白天趕路,夜裡乘車,最後在雲南省硯山縣城與「媒人」見了面。「媒人」將他們3人接到一戶農家。屋裡燈光昏暗,擠滿了人,「媒人」說這些都是女方的「父母和兄嫂」,他們哪能分得清誰和誰是一家人,聽對方說方言就像在聽外語,其實一切都由「媒人」說了算。

   「實際上我們與女方只談了半小時話,媒人就催著說,如果看上了女方就先交300元押金,等匯款到了才允許帶人走。」我們在縣城裡待了7天,匯款到後按照協議買一個媳婦要付17600元,還要另外付給「媒人」2000元的中介費。

   成交後「媒人」通知他們可以帶人走了。上車後才真正看清身邊「媳婦」的模樣,她們什麼行李也沒帶,就連換洗的衣服都是掏錢現買的。為了給「媳婦」留下好印象,他們回來時全買的是臥鋪,又在省城西安逗留了一下,他們三個人每人共計開銷27000餘元,才從雲南將買來的「媳婦」帶回家。

   謝達輝的父親謝廣寶見兒子帶回「媳婦」了,花了4000多元大擺宴席。而謝廣寶為給兩個兒子娶媳婦則負債纍纍,欠下34000元外債。高昌升的父母在兒子買回媳婦後,實在是再拿不出錢來給兒子操辦婚事,只是從鄰居家收集了一些舊報紙將新房重新糊了一遍。

   調查中,11位買妻村民中,有10人都是以高息貸款買回的「媳婦」。

   只過了40天夫妻生活

   在買回的「媳婦」當中,村民眼裡高昌升家的最勤快。到家後的第二天她就將屋裡打掃得干乾淨淨,高昌升76歲半身不遂的外祖父也得到了「外孫媳婦」無微不至的照顧,老人見人就誇外孫有眼色,娶了個好「媳婦」。

   蜜月中的高昌升更是感到無比的幸福,激動地說自己的命運怎麼這麼好呢?這個錢花得值!蜜月過後,高昌升帶著「媳婦」辦了結婚證。

   買來的「媳婦」都這麼好,其他村民紛紛效仿,貸款買「妻」。第三撥、第四撥買「媳婦」的村民陸續回到山裡。然而,當第五撥買「媳婦」的村民還在返回途中,第六撥懷揣貸款的村民正準備出發時,2005年10月11日凌晨1點,也正是高昌升買回「媳婦」的第40天,「媳婦」和同時被買來的2人逃跑了。

   高昌升回憶說,當時確實沒有察覺到一點逃跑的跡象,「媳婦」還聲稱要給他生個胖小子,但仔細想來,還是有點不對勁,平時「媳婦」們經常聚在一起,三天兩頭給「家」裡通電話,他們還以為她們不習慣山裡生活。逃跑的那天,家裡來了兩個雲南「媳婦」,說晚上害怕,要他媳婦同她倆做伴,現在看來,這是提前預謀好的。他「媳婦」逃跑的時候把他倆的結婚證和給她買的衣服全拿走了。後來家裡人山前山後找了四五天,也沒見到「媳婦」的蹤影。

   「媳婦」們的逃跑驚動了整個山村,凡是買回「媳婦」的村民都提高了警惕,然而還是防不勝防。當時正是農忙季節,張新安家人連包谷都不敢收,晝夜看守,最後還是沒看住,他「媳婦」是第4個跑掉的。

   27000元「買」了個娃他媽

   「從相貌上看,她的年齡比我還大,並且還生過孩子。而她卻稱自己今年才20歲」,高昌升說她肯定不是這個年齡,根本不像是個姑娘。他曾經問過「媳婦」什麼時候生過孩子,「媳婦」卻反問生過孩子又怎麼樣,「既然我是壞女人你還娶我做啥?只要我愛你就可以了。」

   高昌升說真後悔當初哪根神經錯亂了,稀裡糊塗就把這個「老女人」給帶了回來,還騙取了他20000多元錢,如今雞飛蛋打一場空。高昌升說著拿出「媳婦劉燕」的照片給記者看,照片上的女人一雙眼睛被高昌升用刀挖了兩個洞,並在臉上刻了兩刀。

  31歲的謝達軍是獨生子,也是村裡第一個跑到雲南買媳婦的人,老母親盼著能早日抱上孫子,可兒媳婦進了家門就患有嚴重的「婦科疾病」,醫生說這個病目前還不能懷孕,對胎兒有影響,治療起來比較麻煩,急得老人整天給「兒媳婦」治病,而謝達軍一氣之下和父親外出打工去了。

   在買來的「媳婦」中,謝達輝的媳婦人長得最漂亮,她第一個當了「媽媽」。她稱自己今年只有17歲,從謝達輝帶她回家,7個多月就生了一個小男孩,當時家裡人高興壞了。謝家考慮到欠了一大堆外債,謝廣寶這次沒有大辦宴席,只是小范圍地熱鬧一番。

   然而,孩子生下來第6天就夭折了,他怎麼也弄不明白,孩子剛出生時嗓音還很洪亮,怎麼就突然死了呢?

   婆婆陪「媳婦」原是怕逃跑

   謝達輝家裡養了一條凶猛的大黃狗,整天趴在門口。謝達輝說好在家裡人多,可輪流看「媳婦」。因為怕媳婦跑了,他現在也沒法外出打工,農忙時人手本來就緊張,但家裡始終要留人,人又不能像牲口那樣拴住,儘管「媳婦」說她不會逃跑,但誰敢相信?

   村民說,自從村裡跑了4個媳婦,家裡有買來「媳婦」的人整天都提心吊膽,晚上睡得也不踏實,「媳婦」晚上起夜,也不許外出,大門都上了鎖。謝達輝和謝達軍兩家所有的窗戶上都安裝了防護網。

   而謝達軍只有母親和「媳婦」在家,為了防止「兒媳婦」逃跑,母親沒事就坐在門口,晚上和「兒媳婦」擠在一張單人床上。

   謝達輝的炕頭上有兩個大紅喜字十分醒目,媳婦從來不下地幹活,整天待在屋裡,她要一個人外出是不允許的,自從有「媳婦」逃跑後,剩下的「媳婦」來往也比過去要少得多。

   謝達輝的「媳婦」告訴記者,「王芬」這個名字是雲南那邊的人給取的假名,包括假爸爸、假媽媽,這些都要求要背得滾瓜爛熟。身份證、戶籍證明也都是偽造的,自己真實姓名叫「侯萬珍」,今年17歲,出來久了很想家,但她知道他們不會允許她離開。

   謝達輝的父親謝廣寶說,現在不可能讓她回家,回去了就不可能再回來,只能等到有了娃,等娃長大後,再讓他們一起回去見見家人,但現在是絕對不許邁出冷水河村半步。

   61歲的老人打了一輩子光棍

   「應該說我們家生活還可以,兩個兒子都長大成人,女兒今年都16歲了,可就是兩個兒子的婚事搞得我焦頭爛額」,謝廣寶說,2004年他原本給小兒子訂了婚,女方也是本組村民,可今年春節過後,女方家提出退婚,堅決要嫁到山外去。大兒子也是看到弟弟這種下場,才跑到雲南買「媳婦」,兒子認為從外地買來的「媳婦」一把付清不會留下後遺症,現在人是買回來了,但誰也不敢保證她不會逃跑。

   40歲的謝達兵差點就成為第6批買妻者,當看到別人花錢買回「媳婦」,他也四處籌錢,正準備前往雲南時,村裡買的「媳婦」跑了,這也使他終止了買妻念頭。他說,村裡像他這樣的大齡青年還有20多個,年齡最大的都61歲了,打了一輩子光棍。山裡交通信息不便,人均年收入只有五六百元,村裡的女人成人後都嫁到山外去了。

   2006年5月12日,李蓉帶著孩子回家看望父母,她們村與冷水河村緊挨著。李蓉告訴記者,她們姐妹4人都是從小在山里長大的,如今全部嫁給了山外人家,並不是山裡人不好,而是考慮到孩子將來上學都要步行幾十里山路,還要父母接送,實在是不方便,孩子再沒文化只能待在山裡一輩子。

   外來媳婦的明天

   冷水河村跑了4個買來的「媳婦」,村民們找遍了山前山後,有人提出去雲南找,可她們的地址全是假的。村民們只好向當地警方報案,參與調查此案的鎮安縣青銅關鎮派出所所長王偉介紹說,雲南警方已經立案,從調查情況來看,這些買來的「媳婦」姓名、證件都是偽造的。最近鎮上組織幹部挨家挨戶做工作,首先要確保這些雲南婦女的人身安全,等待案件查清後才能最終下結論。

   陝西永嘉信律師事務所張東升律師認為:買賣婚姻是違法的,儘管有人已經辦理了結婚登記,但女方是以偽造證件隱瞞了政府欺騙當事人,這種婚姻是不受法律保護的。如果女方是共犯就是涉嫌詐騙,如果是受害者政府就要解救回家;當然,在日常生活中雙方建立了感情,自願結合,同樣享受合法的婚姻權益。

   陝西省婦聯權益部趙玉玲部長在接受採訪時說:上當受騙的農民主要是在農村欠發達地區,法律意識淡薄。不法份子從過去的拐賣、欺騙,發展到現在與女方結合起來詐騙,使農民們蒙受了巨大經濟損失,也給社會造成不穩定因素。作為當地政府要加大宣傳力度,增強農民的法律意識,買賣婚姻肯定不會幸福。

[華商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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