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初中文化的殘疾農民彭能清，憑著自己的執著和做人的良知，2005年冬天第一次向有關部門舉報自己的雞鴨得了禽流感後，有關部門對死雞鴨檢驗後認為H5PT-PCR試驗檢測呈陰性。不信邪他又第二次做了舉報，最終才被確認為禽流感。於是上到國務院、世界衛生組織，下到市政府全被驚動了。結果是國家沒有答謝他，而地方上人人對他恨之入骨。
因為賠償款太少，有人抱怨彭「瞎舉報」；當地官員公開答應的雞舍賠償款也是遲遲不到位。從前很容易就能貸到款的他，現在一直在為馬上就要解決的資金髮了愁。甚至還有人放言，等兩年的承包合同一到期，就要將他這個多嘴的「外村人」趕走。舉報人已成地方公敵。
2006 年3月一個晚上六點，湖南省永州市零陵區七里店辦事處老埠頭村8組，天色半黑中，農民兼養殖場場主彭能清拖著病腿一個人在被燒焦的原雞舍場上忙碌著。而此時他妻子正在簡易廚房裡做著全家人的晚飯。廚房對面臥室兼辦公室的牆上掛著一個掉了幾個字的「七里店派出所重點保護企業」的招牌。兩條家養的土狗在彭的前後跑來跑去，他不時從一堆燒焦的木材中找出還可以用的木頭將它立在同樣被燒焦的工地上。原來彭一直想將自己因為禽流感而被燒燬的雞場盡快恢復起來。不過當地政府給他家發了一個「禽流感疫區半年內禁止養殖家禽的通知」，於是其全家都「失了業」。現在他們只好等禁期一過，馬上選購雞苗而盡快挽回上次的損失。
據中國國務院衛生部通報，2005年11月28日，經國家禽流感參考實驗室確診，湖南省永州市發生了H5N1高致病性禽流感疫情。而疫情能被外界和上級部門所知道，完全是這個「寧願自己虧損也要說實話」的殘疾農民彭能清自己兩次「舉報」的自己。
彭能清對於前幾個月發生的那場災難，不但記憶猶新而且對自己的行為一直沒感覺到有任何後悔。只不過讓他感覺到不可思議的是，在災難發生前，他養的雞曾經打過疫苗，時間是2005年9月15日，打的是「青島易邦公司」的H5N28禽流感疫苗。但在2005年11月18日晚上，彭能清檢查雞舍時發現有一隻雞病倒了；第二天早上，接著發現有七八隻雞死了。
「現在什麼都有假冒偽劣，要是那禽流感疫苗能頂事，我就能躲過那場災難，事件發生後，我還找了有關人員諮詢，人家要求我收集有關疫苗的發票和存品，那樣才好找對方公司交涉。那些東西事後卻再也找不到了！唉，這都是命啊，白白的損失了七八萬，再加上雞舍的損失，那就是將近10萬塊啊！」 彭能清至今對那疫苗耿耿於懷。
發現有死雞後，彭能清自己動手解剖了死雞，他發現死雞的消化道、心臟表面有出血點，呼吸道表面有血絲，胸部皮下組織水腫，和他從書裡看到過的禽流感的症狀非常相似。於是他打電話給七里店街道辦事處的防疫員。當天防疫監督站就上報到零陵區畜牧水產局。
然而疫情的確認經歷了周折更多了很多戲劇性。11月21日，永州市、零陵區動物防疫部門採集了五隻雞的組織樣品送湖南省獸醫總站檢測，H5PT-PCR試驗檢測呈陰性。
有關人員將這個結果告訴了彭能清，並且要求他不要「小題大做」。但彭請他們防疫人員給死亡雞鴨一個死亡原因的時候，對方竟然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隨後的兩天，彭家雞鴨死亡速度不斷加快。至11月25日彭能清家已死亡禽類402只，其中雞390只、鴨12只。於是，老彭再次要求有關部門進行調查，否則他將給農業部和記者打電話舉報。當日零陵區有關部門再送五隻病雞至省獸醫總站檢測，檢查結果呈陽性，為疑似高致病性禽流感。
接著幾天彭家被撲殺掉6000隻雞鴨，而截至11月30日凌晨，湖南省永州市零陵區禽流感疫區撲殺工作全部結束，共撲殺和無害化處理家禽108751只，其中雞41627只，鴨67124只。
但由於補償不能完全補回損失，一些村民甚至養殖戶對「外村人」彭能清主動上報疫情是頗有怨言。甚至有人找到村幹部，要求解除掉彭家還有兩年的承包合同，而將他趕走。最起碼的是等承包期到了以後，不再和他續簽承包合同。還有傳聞就是，原來每年都有的低息農業貸款也將不再有彭能清的名額。
對此傳言，彭能清總是一笑了之，一貫喜歡看書的他，認為在平等的條件下，法律保證他的優先承包權。不過他對那貸款還是很看重的，因為自從他家雞鴨遭殃後，許多民間資本都不再願意把錢借給他了，不再有低息農業貸款名額，就等如絕了他的生路。
不准在6個月內養雞鴨的通知讓彭家集體失了業
現在他最擔心的就是在去年爆發禽流感的時候，為了徹底消滅禽流感病毒而按照當地政府要求燒燬的雞鴨棚的損失，當地政府何時能將賠償兌現了。原來當時，當地主要領導帶著省市各大媒體的記者來抓怕新聞。為了有新聞現場感也為了體現當地防治禽流感的決心，官員們要求彭家將雞舍全部當場燒燬。回頭再想，焚燬雞舍其實是打擊報復的開始。
當彭家心疼的時候，七里店街道辦事處蔣仕榮書記和區裡的有關領導，當著眾多記者的面承諾，價值兩萬元不到的雞舍被燒燬後，當地政府將負責賠償8000元人民幣。
有知情人透露說，當地根本不可能賠償老彭家那麼多錢，甚至是不想賠償。因為這個愛惹事的彭能清給當地惹下了那麼多天大的事件。
其實，彭能清將自家雞鴨患禽流感的消息上報上去，起初還沒有讓當地政府部門太多難堪，難堪的是老彭對隨後採訪他的記者說了許多不應該說的話。
原來，2005年12月1日，永州方面對外稱，經省、市、區畜牧獸醫部門的專家對這起疫情的疫源追蹤和流行病學的調查分析，認為這起疫情的疫源是由候鳥帶毒感染所致。而彭能清卻電話接受北京的記者採訪時說，他認為野鳥帶毒傳染的可能性只有一半，另外他還懷疑村子裡另有病源，但是養殖戶沒有上報；村子裡又有很多小鳥，就傳染到他家來了。
北京的記者將彭能清的懷疑公布於眾後，湖南永州方面很是沒有面子。另外，北京的記者當時在永州採訪中還獲悉，永州有個別地方發生了疑似禽流感，但沒有上報。如此一來，候鳥帶毒引發禽流感之說馬上不攻自破，而作為敢說、敢講、敢當的彭能清成為某些當地幹部的「眼中釘、肉中刺」就不足為怪了。
從一方面看，彭能清比江蘇人喬松舉幸運，沒惹上官司；但從另一方面看，他目前的處境是在受活折騰，被斷絕生路，而且是除了最痛恨他的一撮人以外，全世界都把他遺忘了。
彭能清和喬松舉是去年中國內地絕無僅有的兩位禽流感舉報人，都遭到打擊報復，其他人看在眼裡自然是心裏明白，誰還願意做第三個傻子？於是，禽農懷疑自家養的禽只出現禽流感時，不單不上報，還趕緊將未死的病禽送到市場上去。這是中國內地禽流感散播的最大隱患。
(亞洲時報 徐祥撰文/攝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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