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殺《冰點》的內幕

今年一月十日至十八日，北韓獨裁者金正日來中國做了一次鄧小平式的南巡。這個安排不難看出中共新主胡錦濤，對付金二世這個政治盟友和經濟累贅施用的錦囊妙計。金正日因為販毒、造假幣、利用中國澳門銀行洗黑錢，被美國抓住賊手，遭遇國際金融制裁，經濟雪上加霜，才來中國求救的。中朝兩個兄弟黨如何袖同議價已不像去年胡錦濤訪問朝鮮那麼令世人關心，因為胡錦濤給金正日公開的回答，是向他傳授鄧小平跛足改革──一政治鐵腕專制＋經濟資本主義改革開放」的真經，而且理論加實踐，讓他到鄧小平改革思想的試驗田廣州特區去大飽眼福，哪怕那裡還能嗅到汕尾屠殺的血腥味。

一月二十四日，就在中共喉舌報導「朝鮮領袖金正日，對廣州和深圳日新月異的發展留下了深刻印象，深為震撼，入夜難眠」之時，胡錦濤又露了一手，封殺了團中央機關報中國青年報的《冰點》週刊，引起世界輿論的關注。

這即可看作胡錦濤是在實踐鄧小平的「兩手都要硬」，也可以看作是胡錦濤對金正日的虛懷若谷。至聖先師孔子有曰：「來而不往非禮也。」你讓人家來向你取經，你也得作出姿態向人家學習才圓滿，封殺《冰點》就是胡錦濤向朝鮮的再學習。

喝狼奶長大的「青紅幫」
意識形態管製法西斯化
此次《冰點》週刊因袁偉時教授文章被封殺，留下一個公共話題，中共執政五十六年，如何一直強制讓人民喝 「狼奶」。

胡錦濤作為「青紅幫」（紅衛兵加共青團）的掌門人，自然是喝狼奶長大的。縱觀他上臺後僅僅三年餘，管理意識形態的記錄，留下的全是法西斯的血印。

O二年底劉荻案發生，嚴格限制言論自由已凸顯。O三年因SARS突發，孫志剛惡性案件發生，一時阻礙嚴格管理意識形態的全盤布局。翻過O三年，O四年初，胡就親自下令封殺《中國農民調查》，中宣部、新聞出版總署雷厲風行，僅北京市人民文學、中國社會科學、工人三家出版社一次就封殺了包括《往事並不如煙》等七、八十種圖書。隨後O三年報導SARS、孫志剛案的報業先鋒《南方都市報》三名高層負責人入獄，這是繼整肅《南方周未》，關閉《二十一世紀環球報導》之後，迫使優秀的新聞人再一次出局。六月對揭露SARS、向中央提出為「六四」正名的蔣彥永醫生關押五十餘天，釋放之後一直限制其人身自由至今。O四年九月在四中全會上。胡錦濤作了嚴格管理意識形態的秘密報告，並對中宣部文件作了「意識形態要向朝鮮古巴學習」的批示。四中全會期間抓捕了紐約時報助理研究員趙岩，十一月又抓捕了記者師濤（後被判十年重刑）。

O五年一月趙紫陽去世，除了嚴格封殺傳媒，又搞了一輪出版嚴查。新華社公派到八寶山的一個攝影記者，被安全局押去押回，回到新華社大門口還被訓斥；「誰讓你拍那麼多？」人代會期間，全國整肅高校BBS，四月開除討伐中宣部的北大新聞傳播學院副教授焦國標。抓捕了香港記者程翔。五月十九日胡錦濤又在政治局會議上做了嚴防顏色革命的秘密講話，把新聞傳媒與自由化知識份子、維權人士、法輪功並列為嚴格控制的四種人，並作為中央文件下發全國。從六月開始，定州血案、陝北油田案、太石村維權案、汕尾血案相繼發生，嚴格控制全國媒體不准報導。O五年底─二月二十九日，又製造出《新京報》案。O六年春節前夕，一月二十四日由團中央宣傳部作出中國青年報《冰點》週刊停刊整頓的兩條決定。

《冰點》是八九民運僅存的血脈
《冰點》作為中青報的特稿版，由李大同主編，已有十一年的歷史。二OO四年四月中青報新聞中心副主任盧躍剛加盟，擔任副主編，使得《冰點》由一個版面而擴展為四個整版的週刊，《冰點》的影響力大大增強，《冰點》週刊也成為六四民主運動保存下來的一 支血脈。

李大同、盧躍剛都是六四的積極參與者，盧躍剛當時擔任中青報廣場報導組組長，五月十八、十九連續獨家報導了民主女神塑像的豎立。李與盧還是新聞界一千多人簽名，要求與中央對話推選的四名代表中的兩位。像他們這樣的新聞人在中青報很有一批，攝影部主任賀延光六四一直堅持到天安門清場，有傳說他挎著好幾個高級相機，被坦克攆著追殺，一直飛跑，最後總算跳到長安街一部級機關的高層台階上，才算躲過厄運。中青報有一優良傳統，就是鼓勵出名記者名編輯。李大同、盧躍剛、賀延光六四中的作為，就是真正名記者名編輯的作為。

盧躍剛O四年六月十三日致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中央書記處常務書記趙勇的那封著名的公開信，披露了中青報人屢遭修整的情由：「中國青年報今天的諸多不如意，總體上是六四後遺症。國家、報社、個人的命運是聯在一起的。」他對現今的新聞管理提出直言不諱的批評：「以宣傳為指向的新聞媒體政策，明確主張『工具論』和『喉舌論』，極端強調黨報的黨性原則，忽視並反對黨報的人民性原則。扼殺編輯、記者的人性、個性，扼殺報紙的新聞性、鼓勵報社和編輯記者不為自己的職業行為負責任，甚至鼓勵他們投機取巧，助紂為虐，實際是對現代社會的反動，把社會導向專制和朦昧。」

《冰點》週刊是李大同、盧躍剛一批堅持民主自由理念的新聞人，與專制和暴政，與犬儒主義，不屈不撓鬥爭的碩果，他們總有失敗！他們「最想發表的東西總被槍斃」，但他們畢竟結下了纍纍果實。

究竟團中央管《冰點》
還是黨中央管《冰點》
盧躍剛O四年六月發表致趙勇公開信之後，團中央書記處對他宣布了三條政治結論：自由化（沒有加資產階級）；違反四項基本原則；違反新聞紀律。據悉盧躍剛一萬二千字的公開信廣泛傳播，受到世界著名媒體的廣泛關注，一直被報到中共最高層，胡錦濤批示之後，常委人人都做了批示，這才由團中央書記處對他做了這樣的政治結論。當向他個人宣布時，盧躍剛當場回應，決不接受。事後他又寫了一萬七千字的抗辯信，並表示團中央若繼續胡來，將公布這封抗辯信。團中央對這封抗辯信沒有再做處理，有說是再報黨中央，黨中央讓先按住。

O五年八月中青報又發生李大同就中國青年報新的考評辦法致李而亮總編輯並編委會的公開信。團中央沒有做任何表示，畢竟涉及的是中青報內部一個具體文件，沒有擴大化算團中央處理的聰明。

《冰點》停刊趕在春節前發生，其內幕不能不令人探究二月十一日《冰點》週刊五七四期發表中山大學歷史學教授袁偉時的文章《現代化與歷史教科書》，《冰點》所有文章，每期都要經過總編室的審查，重大題材還要提前報中宣部，但是《冰點》遭遇中宣部《新聞間評》粗暴無理的胡攪蠻纏總是不斷。不止《冰點》、不止中青報，北京各家報紙被中宣部《新聞閱評》點名批評是家常便飯，更嚴重的很可能是電話批評，不留任何文字記錄，比如對五四四期龍應臺《你可能不知道的臺灣》，被指責「處處針對共產黨」。五四五期《平型關戰役與平型關》只因為寫了國軍犧牲幾萬人的事實，就被扣上「美化國民黨，貶低共產黨」的大帽子。

去年十二月七日《冰點》刊發胡啟立七千字長篇回憶《我心中的胡耀邦》，中宣部竟打電話到報社來問罪，稱報社違反了「不允許有自選動作的規定」（奇怪的是十二月四日出版的《炎黃舂秋》提前發表了胡啟立同篇文章，卻沒有遭到中宣部的指責）。十二月二十三日李大同剛剛看到中宣部《新聞閱評》對袁偉時文章上綱上線蠻橫指責，看來劉雲山領導的中宣部對待袁文的處理也只是上《新聞閱評》為止，並沒有做停刊整頓的決定。

只差一天，二十四日團中央宣傳部就做出停刊整頓決定，而當天黨中央宣傳部竟然只起積極配合的作用，與國務院新聞辦公室、北京新聞局下發聯合通知「不許刊登任河《冰點》停刊整頓的消息和評論」、「不許參加《冰點》編採召開的新聞發布會」、「不許炒作」、「要保持距離」。這是十分反常的，黨中央宣傳部能給團中央宣傳部敲邊鼓，當「催巴兒」嗎？

《冰點》停刊之後，消息人士傳出不是主管意識形態的李長春做的批示。不是劉雲山，也不是李長舂，那是誰在中宣部的《新聞閱評》上做了「停刊整頓」的批示呢？

中宣部審讀組是今日的東廠
中宣部編外的審讀組是二十年前鄧力群擔任中宣部部長時成立的，發展到今天，已然成為中共的「東廠」。

中宣部和新聞出版總署都設有審讀處，但審讀處縱有千百個審讀官，也審讀不過來全國市場化發展起來的報刊和出版的圖書，因此審讀處的官員，實際只能起組織聯絡作用，每個官員手下都有一批審讀員。審讀員少部分是在職幹部，絕大多數是外聘的處級和司局級新聞出版幹部，也就是剛退下來的六十左右的老總、副總。選拔為審讀員有兩個必要條件，一是經過長期考驗，政治上絕對靠得住，能堅決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二是身體要好，不能完不成任務。根據閱讀量分配報紙每人三、四份，出版社每人只一家；雜誌類推。審讀員和出版物之間嚴格實行「面靠背」。不僅任何新聞出版單位不知道自己的審讀員是誰，而且杜絕審讀員與出版單位有任何人際關係，以免放鬆看管尺度。採取中宣部直接給審讀員郵寄審讀報紙書刊的方式，根本不經過新聞出版單位。審讀員每月例行書面報告一次：特殊情況可隨時報告。審讀員每月從中由三部、新聞出版總署直接領取津貼。

各省宣傳部、新聞出版局也都各有各的審讀員系統，這種系統一直深入到社會末梢，連廠報、鄉報也有專門人審讀。

審讀分兩種，一種是出版後審讀，一種是出版前預審。鄧力群的創舉起因是鄧穎超寫給中央的一封信，信的內容是：「社會上有上百種周恩來的書、文章，裡邊大多言過其實、張冠李戴，還有很多事實錯誤，希望中央宣傳部門出面管一管。」中宣部開始正式規定：「有關三副（副委員長、副總理、政協副主席），中央現任政治局以上的領導幹部，以及退下來擔任過相當職務的領導人的傳記、文章出版前要按渠道一律送審。」

現在預審制度擴大到一切重大題材，抗日、反右、文化大革命───無所不包。

中宣部、新聞出版總署的《新聞合評》、《出版閱評》除定期下發之外，被稱為「抽瘋會」的吹風會，還不定時間、不定地點，以口頭傳達、不留文字、不下文件的方式隨時召開。除此之外，還有電話通知，一直打到編輯部。有時還要把負責人叫到中宣部，新聞出版總署「口頭批評」。

人說「身上的虱子多了不怕咬」，僅北京為例，各家報、雜誌、出版社被「閱評」、被點名、被警告多了去了，幾乎麻木了，但是如果被什麼人在「閱評」上再做批示，就會出現《冰點》這樣被停刊的嚴重事件，那可就是算總帳了。

《冰點》還能恢復嗎？李大同作為一名共產黨員，單槍匹馬給中紀委寫了申訴，表示得不到回覆才公開申訴信的內容，看來要為回覆《冰點》做最後的努力，不到最後關頭不言放棄。

四月二十三日胡錦濤將抵達華府，二十四日造訪白宮，距《冰點》查封整整三個月，有點太巧了。有說陝北油田案、太石村案都是十一月布希來北京親口提出的。「當今」還要等那麼三個月嗎？還是自己的內政自己做得了主？上月佐力克來，還讓他飛到臥龍保護區，一下集中一群幼仔，煞是愛死人。佐力克把一只去年八月出生熊貓寶寶抱在懷裡，北京報紙做文章：「佐力克不怕熊貓。」龍應臺說了「《冰點》比熊貓重要。」熊貓都要佐力克管，那《冰點》一定要布希管？

(動向2月號，原題目： 封殺《冰點》是胡錦濤續學朝鮮， 作者：柳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