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者刻骨銘心經歷:男做飯女陪睡
「8年了!我卻始終忘記不掉那段非人的經歷,我決定把它說出來……」昨日,福州長樂人風帆(化名)鼓起勇氣來到本報,向我們講述他在8年前一次刻骨銘心的偷渡經歷。他說,這一路下來自己的遭遇和所見所聞,像是電影鏡頭一直在他眼前重現,始終成了他多年來揮之不去的夢魘!我們的文章就從風帆自己的講述開始……
「我所記錄的這段坎坷的偷渡歷程都是肺腑之言,在此揭發那些喪盡天良的蛇頭以種種的手段,花言巧語欺騙想出國的家鄉同胞,希望人們在選擇出國時一定要慎之又慎,不要被那些花言巧語的蛇頭給矇騙。衷心地希望!」--風帆
花14萬到荷蘭「旅遊」
1997年初秋,我與家人商量後決定出國。
我到處打聽,找到了長樂市當地的一個蛇頭,問能否辦理以旅遊的方式到荷蘭,他當場答應下來並收了我10000元報名費,我們約定到荷蘭的費用是14萬元人民幣。當年的11月21日,我拿到了去莫斯科的簽證,我問蛇頭為何是去莫斯科而不是去荷蘭?他說先到莫斯科後再簽證去荷蘭,比較好簽,也有直接機票。
11月23日,我乘飛機來到吉林省長春市,當天就坐上開往吉林省圖們市的列車,第二天,又轉車往吉林省琿春市。當晚到達琿春市,馬上有人接應,先後到的還有3名長樂人。
到琿春市第二天,我見沒有任何動身的跡象,就去問接應人。這個接應人是東北人,他不耐煩地說:「你去問他(蛇頭)!」我打電話給蛇頭,蛇頭說現在莫斯科方面還沒安排好,稍等幾天。
第三天,我們4人坐上吉普車,開往朝鮮邊界的大山裡。到了邊界,接應人下車走到值班亭和裡面的人嘀咕幾句後返回車上說:「今天隊長不在,開回再等兩天吧。」(風帆說,可能蛇頭團夥與邊境檢查站的個別人早已形成長期的默契。)
第五天,我們又一次進入邊境並來到了朝鮮。隨後,我們就上了從平津市開往俄羅斯的火車,列車經過朝俄交界的江面時我們又被查票了,好在我們這時的手續是「半合法」的,當時我的護照和身份證是持黑龍江省雞西市的。
馬上,我們又被轉到了海參崴機場。可一到機場驗票口,我們幾個又被懷疑了!俄方邊警把我們帶到地下層的一個房間裡,查看護照。這時,我怕得頭上直冒汗珠,只見「接應人」跟俄方邊警講了幾句俄語,掏出300元美金交給對方後,就讓我們出來登上飛往莫斯科的航班。我在飛機裡遙望窗外的雲層,想著這一路的險像,不知接下來還會經歷什麼樣的曲折。
下飛機過海關時我們又被卡住了。對方邊檢人員嚷嚷著,我們又聽不懂俄語,他們用手指著地面一直點著叫,原來,意思是要我們停在這裡等待檢查,只見邊防人員拿著針在我們四人的護照背面一直戳,都沒戳出什麼毛病來,再檢查行李也沒查出什麼後,才蓋章戳印給我們放行。
證件錢財被接應人搜走
在機場外接應我們的是一名福建福清人。據瞭解,他是長住莫斯科的接應人,他租著的士來接我們,的士載著我們進入一座破爛的八層建築物,這一帶四面積雪,樹木光禿,正是冬天裡一幅蕭條景象。
接應人帶我們上到破爛不堪的六樓住處。這裡住的都是來自亞洲國家的,走到房屋門口,迎面扑來一股腳臭的氣味,門口放著一堆破爛的鞋,裡面有二房一廳住著30多個人,有男有女,他們都是來自福建。我們進了房間,選擇一個靠窗口的地方躺下,發霉的被子發出惡臭,這就是我們所叫的「鴨子樓」,其實就是窩藏偷渡客的地方。到了晚上,那個福清人和兩個「馬仔」過來,要走了我們身上的證件及部分美金、人民幣,說等到目的地後返還,我們抗拒不肯,他就使眼色叫手下「馬仔」強制把我們搜了去。
我們開始了在莫斯科的一個月的煎熬。一天,正在睡覺時,一幫莫斯科警察破門而入,這些警察面無表情,手拿警棍叫嚷著,經福清人翻譯後,我們才知道這些警察是要我們把身上所帶的物品全部掏出。最後,莫斯科警察拿走了我們身上的一些盧布。
終於熬到了出發的日子,下一站是烏克蘭基輔。福清人安排我們4人先走,他帶我們到莫斯科火車站,這次我們坐的是臥鋪,此時已是凌晨1點左右了,突然,車廂門被推開,進來幾個邊警,對我們叫道:「Passport!」我們意識到是要查我們護照,我們哪裡還有護照呀!我們的證件在莫斯科「鴨子樓」時就被「馬仔」們搜走了。邊警見我們拿不出護照就把我們帶到另一個車廂,由一名警察看守著。到了下一個站,我們被帶下車,關進車站的一個小屋裡。在這天寒地凍的異域夜晚,氣溫也不知零下幾攝氏度,屋子裡只放著一條長靠背椅和一條單人椅,其他一無所有。沒有人給我們送來禦寒的被服,我們4人就互相靠著,用各自的體溫相互取暖。
後來,我們被邊警又帶回了莫斯科。我們被關進了莫斯科站的一間小屋,邊警叫來一位翻譯要了福清人的電話號碼,打電話過去。沒過多久,福清人來接我們了,他把一大疊盧布交給邊警後,我們又得以解放,回到了久違的「鴨子樓」。
「男鴨子」做飯「女鴨子」陪睡
在「鴨子樓」呆了兩天後,我們又開始「走線」了。這次吸取了上次被抓的教訓,我們選擇了坐的士,車在雪白的曠野中漫無邊際地開著,到了一個樹木濃密積雪深厚的地方,我們被趕下車,這次是開車的來帶領,此人是莫斯科人,我們稱為「帶工」。
這裡的雪深度達到50厘米,「帶工」拋棄汽車後,領著我們奔跑在潔白的雪地裡。
奔跑是為了不被當地人發現並向警察舉報。我們只得不停地跑,邁著沈重的雙腿,體力漸漸消耗殆盡,接著口乾舌燥,我們只好就地取材,一邊邁步一邊手往雪面掏雪捏成丸往嘴裡塞,麻木的雙腿還得不停地邁著。跑了一會兒,終於看見前方有條道路,到了路旁,「帶工」要我們躲在樹林旁邊,只見「帶工」手指放入嘴中使勁吹了一聲口哨,路對面草叢裡就開出一輛的士,我們4人又坐上車繼續前進。
車開幾小時後,到了一個高層建築小區,這裡是烏克蘭的首都基輔,接應我們的是一個長樂蛇頭,高個,身穿黑色長褂頭戴禮帽。我們被帶到了另外一座「鴨子樓」,這裡也住著三十幾個人,我們的到來明顯給這狹小的房間增加了負擔。住了一天後,我逐漸瞭解了這裡的規矩:每天都由我們這些「男鴨子」輪流做衛生、做飯,「女鴨子」負責洗「馬仔」和蛇頭的衣服,到了晚上這些女鴨子還要輪流到隔間陪「馬仔」和蛇頭睡覺。這些規矩男女鴨子都必須遵守,如有誰違抗,就會被推遲「走線」。鴨子們就算髮出不滿的議論都不允許,否則拳頭、「煎餅」(打耳光)伺候,有一次,我因為說話大聲了點,竟然也被打了一個耳光。
60多人擠一部集裝箱
四天後,「鴨子樓」門外來了兩部白色的雙層中巴車。我們又開始「走線」了,這時,已是傍晚7時(這些蛇頭運人都選擇晚上出動),我們被安排著塞進車子,每部車頂層擠著十四人,車廂裡蹲著二十幾人。我被安排躺在車子頂層,開了幾小時後,整個人都麻木了,身子已像冰屍一樣沒有絲毫的溫度。
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我們被趕下車開始步行,我看見距離山上200米左右有個鐵絲網籬笆,這裡正是通往斯洛伐克的邊境。我們被命令蹲在雪面上,我微微探頭一看,看見帶頭的「馬仔」拿著鋼絲剪在剪鐵絲網,不一會兒,鐵絲網被剪出一個窟窿,剛好能鑽過一個人,我們一個個鑽了過去,便進入了大山。
過了山已是第二天早上,路上停著一部集裝箱車,我們又一個個地被塞入集裝箱內,箱子裡總共裝了60多人,箱內沒有絲毫的光線,我們大夥都站著,人挨著人,只聽到大夥喘氣的聲音,搖搖晃晃地開了約十二三個小時,車子停了下來。我們被帶進一座土木建築的二層樓房裡,地面是水泥地板,房間裡只有幾條被單和幾張紙箱皮,大家拿來橫鋪著,睡覺時下半身還貼著水泥地。這裡沒什麼雪,就是風特別大也特別冷,霜特別的厚。在這裡,我們又呆了一個月,每天吃的是馬鈴薯、麵包、快熟面、生洋蔥,吃得我直掉淚……
又到「走線」時候了,我們這次20多個人,全部被裝進中巴車裡,車開到一個江邊,江面上一半是結得厚厚的冰,一半是流淌的冰水。「帶工」要大家下車沿著江面滑行,滑到江的另一半流水處後,下水游到對岸,女孩則由「帶工」負責背運。
上岸後,我們又上了停在路邊的一部集裝箱車,車廂裡放著一個尿桶,但只許我們撒尿,不准拉屎。
巧遇長樂漂亮女老鄉
到了捷克,我們被卸在路邊的草叢裡,等著各路蛇頭來接,我們4人是一個蛇頭的。
捷克,是偷渡歐洲國家的必經之路,也是亞洲國家的蛇頭最為密集的國度。我們4個人被一名廣東人接走,帶到了一座14層高的建築裡的第12層,也就是這個廣東人的住處。他娶了一位捷克女人為妻,生下一男孩已7歲,裡邊還有還沒走的長樂人,蛇頭高興地對我們說:「到了捷克就等於到了你們所要到的目的地了,今晚大家可以打電話回家說到捷克了也可以交錢了。」說真的,這麼長的時間都沒打過電話,好想念家中的親人,我們高興極了。蛇頭又說:「不准講一路上走線的艱辛和痛苦之事,叫家裡人準備12萬元,等家裡的蛇頭通知交錢。」蛇頭的意思是怕我們講了過程會影響到生意。我們吃過晚飯後,輪流打電話,旁邊長樂「馬仔」監聽著,如果誰說錯話免不了一頓毒打。
打完電話已是晚上9點多了,我睡不著就到廚房坐會兒,看見有一女孩在廚房裡流淚。我就過去問她,這個女孩也是我的老鄉長樂人,她是從越南經柬埔寨轉到這裡的,目的地是英國,跟她一起出來的還有一個女孩,那個女孩因相貌平庸先被送到了目的地英國,而她因相貌出眾,身材苗條,就成了那些大小蛇頭的獵物,一直留在手中玩弄。她說自己的相貌反而害了她!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天堂的另一半是地獄
在捷克一個禮拜後,蛇頭這次點名我們4人「走線」。我們坐上蛇頭雇的的士開向小河邊,這條河也是通往德國的邊防河道,過了河就是德國的領域。
接應的又是福清人,他把我們帶到難民營裡,他本人也住在裡面申請「政治避難」,這裡難民營是不能隨便走動的,以防被人看到舉報。在這裡幾乎沒有吃的,一天每人兩盒速食麵,呆了3天,他帶來了一個越南人,越南人是開著紅色跑車從丹麥來接我們的0個小時就能到目的地,車在高速公路上飛跑著,時速140公里,約行了6小時左右,公路警察出現了!警察手握著槍命令我們車子向路邊停靠,要我們拿出護照檢查,我們的護照早在莫斯科就已被收走了,就是有也是不合法的。
就這樣,我們被押上一部專門用來運送犯人的面的上,被帶到了法蘭克福警察局。經辦我們的警察「驗明我們正身」後進行盤問、押手印,然後送進牢房。這裡的牢房結構給人一種極其威嚴的感覺,人呆在裡面會產生一種無形的恐懼感。
接下來,我們就開始了長達半年的牢獄生涯,直到1998年10月6日被遣送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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